时值寒冬腊月,山野之中皆是一片白茫茫。
群山藏在雾霭之间,连绵数里都是一片死寂。相传群山中有片大泽是那仙家府邸,仙人远游,留下困阵保护着大泽,唯有穿过迷雾之人方能看见。
马队停靠在路边的一处天然洞穴中,人们把马儿拉近堵住洞口,自己则围在一起烤火取暖。
这是一支从北边来的商队,运送的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货物。连绵大雪堵住了原本的山路,无奈商队只能选择绕远。可是就在进入这片山区的时候,路上渐渐起了大雾,接着又是大雪。商队派出去探路的人说往西走有人家,可是连着走了半天也没找到探路说的村落。无奈中只得原路返回,又走了半天回去的路竟然与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夜幕很快就降了下来,寒风从每个角落渗透进洞里。
众人抱作一团,围在篝火前,每个人脸上都带有一丝愁容,可是此刻谁也不敢明着表现出来。
夜晚的山中,因为大雪的缘故,故而洞外很是明亮。大雪停了,月华的光清澈中带有无边的寂寥。
有人辗转难眠,于是就在不约而同间,两个人轻轻起身,离开了篝火,离开了洞穴,走到外面。
清冷的风吹散天地间的晦暗,就像月光一样。
面对着同样心事满满,睡不着觉的女子,这位脸上憨厚但稚气未脱的少年意外的鼓起勇气,他说“不如,我们去前面走走吧。”
女子脸颊上带有红晕,不知是烤火烤的还是怎么,她点了点头。二人便一前一后,缓步走向林中。
二人都是自幼相识,父辈们也都是生死与共的结拜兄弟,在他们还没出生时就订下来娃娃亲。只是女子父亲早年在帮派征战中死去,之后便一直寄养在男孩家,家里也把她当女儿来养。可能是因为太过熟悉了,二人虽以后会成亲,但一直以来都是以兄妹的身份自居。
直到某次,女子被同乡的一男子轻薄,少年气愤之下撸起袖子就找上门去。待到女子赶来时,鼻青脸肿的少年蹲在外面,一个同样鼻青脸肿的家伙坐在他旁边,门牙也被打掉一颗,样子甚是狼狈。
女子本想动怒,却看见二人在看见她时,不约而同的都转过身,这才没忍住,捧腹大笑了起来。
打那以后,女子便开始随少年一起习武,二人也开始有些不同以往的感觉了。
二人走到树林深处,少年感觉牵着的手微微拽了他一下,便回过头来。
女子装作不经意的打量起四周来,她小声道“好像走的挺远了,要不,咱们坐这说会儿话吧。”
少年拉着她的手,身子慢慢靠近,两个人面对着面,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耳听得一阵狼嚎,道路的两旁竟然出现了几只眼冒绿光的灰狼。
女子惊呼出声,但见少年把她护在身后,眼睛四下瞟了瞟,快速的捡起地上的一截树枝,他佯装镇定道“别怕别怕,遇到饿狼千万不能转身就跑。一定要保持镇定,要面对着他们做出凶狠的样子。”
少年把女子护在身后,手中树枝被他攥紧,另一只手在怀里摸了摸,只找到一把匕首。少年开始懊恼怎么没把随身的那把长刀带来。眼瞅得自己走了老远,同伴们的洞穴在至少百步开外。心底里也在默默祈祷,同伴能在听到狼嚎之后发现他俩不见了。
女子在经过短暂的惊慌后,反而很快镇定下来,她手中拿着一块肉干,小声道“我待会儿把肉干甩出去,它们应该会有往肉干那抢的动作,这段空档,咱们往洞穴那跑,应该来得及。”
少年额头上冷汗直冒,虽然这个计划听上去很荒唐,但至少比什么都没有要强。
“待会儿,你跑我前面,我断后。”少年说着,语气中透露着一股决绝。
灰狼们三三两两往二人处逼近,隐约间七八匹灰狼竟成了一个包围的趋势。
少年手中匕首握着更紧,没由来的,他对着身后的女子道“王英,我喜欢你,下辈子,我还要娶你。”女子一愣,随即心头涌上一股不可遏制的喜悦,那一刻甚至忘记了生死。
“散!”突听得一声大吼,一个赤着上半身子的男子从远处奔来,身形迅猛如疾风。
狼群在他的呼喝声中,竟然四散而去。
“你们在这干嘛?”那男子说着上下打量起二人来。
不待二人开口询问,男子便开口道“这段时间不要再往这里来了,明早天一亮,跟着太阳的方向,走上二三十里就能出去。”说着,男子便转身,深吸了口气,一步跨出已是三丈开外。他光着双脚,每踩一步地上便留有一个脚印。
二人纷纷侧目望去,但见男子身形消失在了远处,还没缓过神来,忽而感受到一股大风从身后刮来。
二人抬眼望去,但见一条巨大的鱼从头顶掠过,身有百十丈长,宽也有三十丈余,遮天蔽日。那大鱼如同游曳在水中,鱼鳍悠悠然摆动着,身子开始旋转。
一晃之间,已达百丈开外。
“阿一!”
身后的大鱼开口,声音却似婴儿。我闻声停下脚步,回过头去,但见大鱼消失,迷雾中走出一只通体雪白的麋鹿。
那鹿浑身上下冒着点点寒光,身上有淡蓝色花纹,头上无角,但两颗蔚蓝色眼眸直直的盯着我,仿若有灵性。
“阿一,你为何阻止我的幻境?”这次的声音却如一位尊严有加的妇人,她浑身上下散发着威吓有如那君王。
我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说道“上苍有好生之德,不过是群迷路的人罢了,何止于取他们的性命。”我说着,缓步往前走去。
待穿过迷雾,眼前一座大湖呈现在眼前。
湖水清凉,深不见底。我蹲在湖前,用手捧起水来狠狠洗了把脸。水冰凉刺骨,麋鹿走到我的身边,她望向湖中心,一颗悬浮在水面之上的巨大榕树,根系垂下,如同瀑布。树上缠满了藤蔓,上面开着一种能发出淡淡黄白色光芒的花朵。
麋鹿踏出蹄子落在水面上引起一阵涟漪。然而当它把第二只蹄子放在水面上时,原先的那只竟然是稳稳的站在水上。
对这一幕早已见怪不怪的我看见麋鹿朝那颗大榕树走去。阵阵涟漪不断,水面上有无数银白色的小虫飞舞起来,好似流火。
随着麋鹿一步步的踏出,轻盈的水面上,不断有发着光亮的飞虫往空旷的黑暗中飞去,一时间竟把湖泊点亮。
大泽之中,水下有大鱼游曳。我看着麋鹿渐行渐远,忽而念诵了几声,身上出现了一层光幕。而后我站起身来,深吸了口气面朝大泽,跳了进去。
水下光芒暗淡,头顶上月光明亮,我看着前方那颗发光的大榕树,快速游了过去。
顺着根系,我爬上这颗大树。树离岸边至少有个十几里远,我顺着粗如城墙土石的坚实树系一路往上。
一路上,身旁那一片花瓣便如一扇大门那么宽,散发着淡淡光芒的奇异大花,手掌在细嫩如女子肌肤的花瓣上一一摸过,心情也随着一股莫名香味渐渐沉浸下来。
沿着藤蔓做成的路,一直往上攀爬大约有座小山那么高时,便看见一座宽阔的厅堂。
里面,除了有跟着我来的雪白麋鹿之外,便只有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正站在一截树枝上,似乎只在等我。
我进去之后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身旁木质的茶几连着地面,那自带杯子底部慢慢的有水从杯底渗出,而后自己涨到七分满便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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