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起那年隆冬大雪,我与她被困山上。她靠着我瑟瑟发抖,我则照着书上所写,用那古旧的法子生火,可眼瞅着半天过去了,手心都要撮破,但火光却不见半点。那大概是我最肆意的时光吧,将棋盘放好后,我朝前方轻声一笑,道“与我下一盘如何?”
面前明明空无一人,却见那放置白子的棋盒里,一枚棋子自己个飞了起来,那白子摇晃着似在犹豫,最终啪嗒一声落在棋盘上。
望着棋子落下的位置,我摇了摇头,笑意温柔的把那棋子摆正道“要下在两线相交的位置上才对。”
对面好似果真有人在听,突然又一枚白子飞起,与先前一样,落在棋盘上。
我开始伸手,从旁边盒子里捻起一枚棋子来。
远处有城门里有一队骑兵正驭马赶来。
就在黑子落下时,周围狂风大作。城外的土地上,疾风骤起,那骑马赶来的一队骑兵竟然被黄沙裹挟的飓风吹的是人仰马翻。
“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在盛夏时节吃梅子,白瓷汤碗用井水泡上一坛,便够吃一整个酷暑。”我从旁边棋盒里又拿起一枚黑子来,落在棋盘的一角上。对面复又下了几枚,好似全然不懂规矩,但我只是笑意盈盈,慢慢帮她把棋盘上落乱了的子给拨正。
天上乌云汇聚,似有暴雨将至。面对这天地异象,城中士卒无不大惊失色。
“还记得那条河吗?你走之后,那里河水日复一日却再没有一位愿意在旁修剪树丛的姑娘了。我去京城的最后一晚,在那儿躺了一夜,当时我就在想,要是你没去省城,该有多好。”我语气中带着一丝哽咽,随即便听到我小声说“我念诗给你听可好。”对面棋盘上白子一枚接一枚无规则的落下。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我每念诵一句,便落下一字,天空中闷雷炸响,城外风声大作,平底上似又有行伍士卒冲锋怒号之声,不绝于耳。
棋盘上,白子下落的毫无章法,即便黑子下的极为有章法,也架不住对方全然不按规矩来。不一会儿,数量和重要位置都占据绝对优势的白字已成必胜之势,我却笑着摇了摇头。
但见天空中,无数箭矢飞来,密如雨点,我轻轻挥去棋盘上的棋子,无奈道“不下了,下不过你。”就在站起身,面对着即将到来的箭雨时,我的身边,隐约站着一名女子,正笑意温婉的望向我。
思绪从那千年以前慢慢飘回。
面前,王正清抚了抚衣袖,他把笛子收在腰间,看向老者面前的酒碗时,笑骂道“有此美酒,为何不叫我?”
老人嘿嘿笑着,也不多言而是盛满一碗,递了过去。王正清接过也是仰头一碗干尽,他咂摸着嘴叹了一声,道“好烈的酒啊!”老人捋了捋胡须,脸上自得道“蜀地的名酒,三步倒。老夫特意带在身边的,这要是没有好酒,日子可怎么过哦。”
“老先生,能给我一碗嘛?”
听到背后传来的那声音,老人和王正清都停下手里的动作,很默契的转头看向我。
老人把面前的大碗递给我,他有些好奇道“这些天,你终于是舍得开口了,来,酒有的是,尽管喝。”
我笑着,接过酒碗,却没喝,而是端着来到那雕像前。
王正清有些奇怪,但也没问,老人也不出声。
我把那碗酒倒了一点在雕像前,又在东方和西方各洒了一点,最后,剩下小半碗这才一口喝尽。
“道友,可是想明白了什么?”王正清思量着,出声道。
“嗯,我想明白了。”我点了点头,回头看着二人,语气诚恳道“这段时日多谢二位照料,小道感激不尽。不过小道这里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二位回避下,我有一点私事要处理。”我说着,二人眼中都是疑虑。
我笑道“自是不会做那寻短见的蠢事,二位不必担心。”
王正清还欲说些什么,老者摇摇头,他提着枪,转身便走,说道“小王道长,老夫那还有几坛子好酒,不如来一起尝尝。”
王正清在随老人走之前,对我道“不论何事,道友若有烦恼可来神皇派找我,小道定会鼎力相助。”说着,丢给我一块令牌,说罢人便往山下去了。
我接过王正清给的神皇派令牌,把玩了两下就揣到怀里。
我走去把老人留下来的那坛子酒抱起来,猛地灌了一口,酒水辛辣,我满脸的酒水却是畅快无比。
真想让时间定格在这一刻啊!
我打了个酒嗝,醉眼惺忪的望向那雕像,想也不想,手把酒坛一抛,砸像那雕像。
去他娘的天人,去他娘的祖师爷。
我骂着,手上掐诀,一道雷霆顺着我的手指劈向雕像,就听得轰的一声,雕像被我炸出个口子,而后,咔咔声直冒,一座巨大的天人雕塑,身子竟然断做两截,上半身直挺挺的甩向前面。就在这时,废墟之上,一副画像突然飘在我的面前,那是一位丰神俊朗气度非凡的年轻道士。
似乎有人在问“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我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头晕目眩之际,我大笑不止。
那画像忽的一下自己点着了,天空中黑漆漆的,但好像有什么样的斑驳落在我的眼中。
下雪了。
我躺在地上,周围的废墟空旷,那雪花从厚厚的云海中翻涌而出,历经无数的沉沦,最终落在我的眼底里,慢慢化作一滴热泪。
有女子撑着伞,缓步行来,站在我的面前。
我抬起那双有些朦胧的双眼,望向她时却什么也看不清。
女子俯下身子,她伸手将我的脑袋拥入怀中,嘴里轻轻哼唱着歌谣。
像是一片再也无法承受的雪花在山间崩碎,我在她的怀中恸哭,泪水不断涌出。
死吧,死了这一世就解脱了。
女人的声音落在我的耳中,我身子一怔,随后感觉到意识渐渐模糊了下来。
我努力想要挣扎,可女人的怀抱似有无穷的魅力,我的双臂无力推开她,身子陷入到一片泥沼中,只想一直永远的拥抱住她。
那一日,浮云山终年不散的云烟随着一场大雪,消失的一干二净。随之便是整座山的灵气枯竭,那一日天空中两颗猩红的飞星划过天穹。
次年,原本位于极寒之地的塞外蛮族,突然囤积了大军在国境处。
同年,妖族大肆在人间边境肆意活动,南国妖王并没有出面制止。
天地间,似乎要有一场,大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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