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双平的遗体被他家人带回鄞州,刚好和温兰心一同下葬。
邓长宁一边抬袖擦泪,还一边说:“表哥,你和兰心的坟挨在一起,每年清明祭日,我刚好一并来探望你们。九泉之下,你们也可作伴。”
楚姮听不下去了,将头扭向一边。
蔺伯钦与方双平家人说了几句话,目送他们离开。
夏风萧萧,吹起白幡挽联,纸钱纷纷扬扬,伴随着错落的恸哭声,更显悲凉。
蔺伯钦来到楚姮身侧,不发一语。
两人各自沉默的站了一会儿,到底是楚姮率先开口:“我并没有想逼他死。”楚姮长吁一口浊气,“兰心和我朋友一场,我只是想替她讨回公道。可现在,这一切超出了我的预料。”
蔺伯钦目光平静,问:“你的预料是什么?”
“伸张正义,让方双平得到应有的惩罚,即便只是挨一百七十下的板子。”说到此处,楚姮看了蔺伯钦一眼,神色复杂。
蔺伯钦看着送葬队远去的方向,淡淡道:“世上超出预料的事情多如牛毛,你不必感到郁结。回去罢。”
说完,他转身便走。
楚姮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心想,不管怎样,温兰心的死总算查明了前因后果。
胡裕驾来马车,将蔺伯钦扶上去。
楚姮紧随其后。
她弯腰钻进车厢,就看蔺伯钦黑着脸,顿时愀然无乐:“你这是什么表情,温兰心的案子水落石出了,你难道还不高兴?”
蔺伯钦眼皮子一抬,冷冰冰的瞧她,指着在路边吃草的马儿:“你夺马离开之事,我还没跟你算账。”
楚姮语气有些结结巴巴:“算什么账?我……我这是为了破案,替你缉拿疑凶。你慢腾腾的,万一方双平跑了怎办?”
“强词夺理。”
蔺伯钦又问:“那你倒说说,你在哪儿学的骑马?”
一个没上过学堂的女子,骑术比胡裕杨腊还好,说出去谁信?可偏偏这事儿发生了。
楚姮此前就想到这点,为了圆谎,她故意将脚踝给弄破了皮。
她一把撩起裙摆,褪下长袜,露出伤处,眼泪汪汪的道:“也就远远看过几回,懂如何坐在马鞍上不掉下来罢了,我哪会骑什么马呢?只是当时情况着急,便头脑发热冲了出去……下马的时候不会,还是从马背上摔下来的,不信你瞧瞧,这儿都摔破了!”
女子纤细白皙的脚踝上,有一些破皮渗血,看起来就像一副洁白的画卷上点了朱砂。
蔺伯钦没想到她一言不合就撩裙子,飞快移开视线,忙道:“裙子放下。”
楚姮“哦”了一声,乖乖照做。
蔺伯钦神色仍然紧绷,但语气到底放轻了些:“我每次训你,都是为你好,可你总不听。倘若方双平被你揭穿,恼羞成怒,将你劫持要挟也未可知……李四娘,你到底明不明白?”
楚姮没想到他是因为这个原因生气。
心中感动,脾气便不那般刁钻了,她甚至交握着双手,对蔺伯钦低声道:“下次不会了。”
“还有下次?”
“别生气,别生气,我回家给你做甜汤。”
“……谁要喝甜汤了?”
“那怎么行,你肩膀伤还没好呢,多喝甜汤好的快。”
“乱讲!”别以为他不知道,楚姮每次做甜汤都是为了练手。
楚姮瞪圆了眼,显然有些不可置信:“你这人怎么回事,我给你赔礼道歉,你还不领情?”
“不需要你赔礼道歉,你安分守己一些便好。”
蔺伯钦淡声道。
“反正我要给你煮甜汤。”
“不需要。”
“乖嘛,听话。”楚姮说着就去摸他脑袋。
蔺伯钦出来得匆忙,未戴官帽,一头黝黑的头发用白玉簪盘在头顶,色泽柔顺,看起来手感极好。
车厢狭窄,蔺伯钦又有伤在身,躲避不及,只能从牙缝里泵出几个字:“李四娘!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那可由不得你。”
“……”
胡裕和杨腊正在驾车,听着车厢里传出来的对话,“噗”的笑出声。
到了县衙门口,果不其然,他们的刻板守旧的蔺大人一脸寒霜的撩开车帘,看起来心情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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