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路上,骆肇坐在汽车后面,从车开出去就一声不吭,两边的拇指抠在手机背面,一下下轻点着。
姜屿臣不止一次往后视镜上看,心里五味杂陈。
说实话他现在有些后悔。
这小孩实在和一般人不一样,光是坐在车里,什么都不说,都能让姜屿臣这个成年人莫名觉得有压迫感。
还有他这一身伤。
脖子一直到两条胳膊青紫一片,旧伤连着新伤,腕上还有两条深深的印子,像是给什么东西捆过。
刚才警察就跟姜屿臣说,这些伤绝对不是刚才被打出来的,倒像是经受过什么长期的家庭暴力。
但骆肇又倔的很,问他什么都不肯说。
“你奶奶经常打你么?”姜屿臣看不下去,还是开了口。
听骆斌说,他这弟弟从小跟着老人生活,骆斌每年也不怎么回去,一般都是打钱。
骆肇没接他这句,身子更紧地挤在一块,靠在车门的位置。
姜屿臣早习惯他这个态度了,加上还想着骆斌的事,也没什么心情聊天,只是正前方掉了个头,往另一个方向去。
后视镜里的骆肇明显皱皱眉。
汽车停在市立医院门口。
姜屿臣把车挂挡解锁,回头看了人一眼,示意人下车。
“做什么?”骆肇往窗外看了眼,身体没动,第一次对姜屿臣开口。
“带你检查身体,检查完咱们在回家。”姜屿臣说着已经解开安全带。
他承认自己有点怵这小孩,但就这样放着不去管又实在狠不下心。结果对方根本不领这个情,冷声一句“不用。”
姜屿臣没顺着他,“你这一身伤的不难受啊,搁床上翻个身估计都得疼一下。”
又不由分说地拉开汽车后门,“先下来,检查完开点药,没几天就好了,也好过你这样干挺着。”
姜屿臣平常极少对人动气,早上在监狱是他近几年发的最大一次火,现在对着个孩子就很有耐性。
车停路边,两人一个车里一个车外,僵持不下,路过的人都好奇地往车里面看。
挺长一阵的沉默后,骆肇抿抿唇,穿上外套又往外看了眼,下来时把身边的包也跨肩上。
他这包敞一半关一半,拉链两边的线全开了,姜屿臣想跟他说这个不用拿,但眼见着还是随着他去。
后来的过程比姜屿臣想的要顺利。
两人去前台挂号,领了单子后,骆肇就自己进去检查,背包留在一楼的存包处,密码他自己保管。
小少年进去做检查,姜屿臣就坐在外面等着。
他现在情绪平静不少,随手回复了几条工作上的消息。
现在工作室业务越来越多,虽然单价不算业内顶尖,但架不住量大,要是勤快点,他们一个月挣六位数都有可能。
这也是姜屿臣对骆斌气急的原因,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去沾赌,多少钱都不够他造的。
几条消息发过去,手机就响了。
姜屿臣接起来就是一句“大宣。”
杨宣是当年在工地现场,救了姜屿臣的另一个人,比他俩都大几岁,性格直爽,能言善道,工作室都靠他和骆斌牵头。
俩人这些天都在说骆斌的事儿,这会就想扯点别的。对面声音听起来有点沉,“啥时候回来啊,李姐他们那个吊顶还等着你画呢。”
姜屿臣看了眼检查室的大门,回他,“着急么,要不先找个人替我?”
“别,你那活我们可搞不定,再说人家钦点了你,要背地里给换了人,咱这儿的脸还要不要了?”杨宣道。
很快又说,“放心吧,我已经帮你跟李姐谈好了,把时间往后延延,现在在等她回复,问题不大。”
“行,谢了啊大宣。”姜屿臣马上说。
那边说了句“没事儿”很快又问,“接到斌儿他弟了?准备把孩子往哪领啊,老房子肯定回不去了吧。”
“接到了。”姜屿臣应了句,声音又放小一些,“先去我那儿,等开学以后再看他想不想去住宿舍。”
“也好,有空了也让人来工作室看看,斌儿出事,咱们能照应多照应着点。”杨宣搁那头叹气。
两人又聊了几句工作室的事,挂了电话后,旁边一个扎着马尾的护士主动过来搭话,“帅哥,你是做设计的啊。”
她观察姜屿臣挺久了,在医院工作这么久,见了这么多人,难得遇上个这么帅,还有气质的。
姜屿臣应了声,又有其他几个护士围过来。
骆肇从检查室出来,就见姜屿臣身边围了一圈的护士,都在找他说话。
他收回目光,走到走廊的尽头坐下。
骆肇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没多大事,就是些皮外伤,医生开了些外敷内服的药,嘱咐他们定期给伤口消炎。
姜屿臣手里拎着一大包药。
医院里总有股味儿,这味道闻久了会反胃,何况姜屿臣几小时前才吐过,刚才又被拉着说了那么久的话。
姜屿臣坐上驾驶位,朝腹部摁了两下才又把车开出去。
“第一次来江城吧,晚饭想吃什么?火锅烤肉还是炒菜,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姜屿臣回头看他。骆肇头也不抬,“我去骆斌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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