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身份最尊贵之人当属“太子”,次之裴少卿,再次还有她这个金陵知府千金的东道主,怎么也轮不上区区一个无官身品阶的谋士在这种场合开口。
何况,此人戴着面具,藏头露尾的,令陆如薇心头见之就觉得不喜。
“太子殿下”却颇为重视那人,不仅不追究他的僭越之举,反倒是顺着他的话称赞了一句。
“是啊,这琴声动听,令人想到曼妙灼灼的桃花林,以及凤凰清音,不知是何人所奏,……孤也想知道。”
一听是“太子”疑惑欲知,陆如薇暂且放下了心中的不喜。
一边心想着待她做了东宫妃嫔,定要跟殿下好好的说说,驭下不应太过纵容,省得他们太过放肆,在殿下面前没有了规矩体统,一个谋臣也敢抢在殿下面前开口。
一边露出个天真明媚又温柔的笑颜,回答道:“回殿下,前面是风雪轩,我二哥陆亭遥的院子,这琴音……想必是二哥所抚。”
她二哥抚琴擅萧,下棋作画,什么都会。
除了骑马射箭之类,因为身体病弱的缘故做不了。
两个哥哥中,大哥陆伯渊年少稳重,太过严肃,比爹爹还要更有威严,陆如薇尊敬有余,亲近不足。
她最喜欢的是二哥,二哥长得好看,性格也温柔,琴棋书画什么都会,是金陵人人追捧的才情惊艳的枕玉公子。
她每回出门参加诗会或饮宴,小姐妹们总是有意无意向她打听二哥的事情呢。
在陆如薇心里,陆亭遥在风雅之事上无所不精,无所不会,所以便认为这曲《凤求凰》是陆亭遥所奏。
不。
裴景澜却在心头说。
这是……骊珠。
抚琴之人,是沈骊珠。
他一听,便认出了这道琴音属于谁。这样的琴音,昔年他曾经听过,断不敢忘,也断不会认错。
此刻,她就在陆府。
裴景澜藏在袖间、负在身后的手,有些抑制不住激动的微微颤抖。
“哦,原来是陆二公子?”太子替身在陆如薇面前不露破绽,举止应对从容,“方才婚宴上,怎的不见二公子出席?”
陆如薇抿唇得体浅笑,道:“殿下,我二哥身子骨一向不好,所以父母大哥心疼他,允二哥待在风雪轩,以免劳累了心神。”
如果枕玉公子出现在婚宴,作为主家,难免要应对宾客,推杯换盏,二哥虽然会酿酒,但是酒量却不佳,而且他那病弱似琉璃般易碎的身子骨,哪里喝得了酒,受得了累,索性就待在风雪轩不出了。
银面之下,李延玺唇色瑰丽,但语气冷淡,“可我观二公子倒是颇有闲情雅致,病骨支离得父兄怜惜,不出席自家兄长的婚宴,倒是在自已庭院里会美人。”
怎么又是这人。
陆如薇杏眼圆瞪,闪过一缕怒火。
但,“太子殿下”竟然似很感兴趣地“哦?”了一声。
“隔着高墙与亭阁,殿……你怎知那风雪轩中有美人?”
替身在面对李延玺时,总是忍不住脱口而出喊出“殿下”那个称呼,但是又总是能够堪堪忍住,及时改口,中间没有一丝停顿。如果不是熟悉之人,根本听不出来其中破绽。
至少,陆如薇就没能听出来。
她忍了忍气焰。
听那人语调慵懒到没有一丝恭敬地道:“《凤求凰》。”
李延玺唇齿间吐出这几个字,“此曲,是绝世名曲,人人可弹,但这琴音缠绵,似有凤凰涅羽勘破心境的通透,慢慢变成女子青丝细绾君心之意,可不是随意一抚,就能抚出来的琴音,必是心怀思慕之情。所以……”
“这是示爱之曲!”不过。
李延玺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他觉得,这琴音更像是……出自一位女子之手。
但,这位陆小姐言之凿凿,李延玺也懒得跟她争辩。
他讨厌麻烦的事,以及愚蠢的人。
而陆如薇——
两者皆占。
李延玺神色漠然,折扇漫不经心地点在掌心,不欲再浪费口舌。
他本也只是听那琴音动听,一时兴起,生出了点想见见抚琴之人的心思,方才问了那么一句。
此刻,那一时兴起已过。
李延玺懒懒地想,见了那抚琴者又如何,她总不可能是沈姮。
陆如薇却生恐“太子”怪罪她二哥怠慢,毕竟太子亲临陆府,参加大哥陆伯渊的新婚之喜是无上荣光,作为陆家次子不来拜见说不过去,真的病得倒塌不起那还好,被“太子”撞见在自已院中还有美人相伴,抚琴作乐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以,陆如薇一咬牙,连忙敛袖福身道:“殿下莫怪,想来是因为今日我……未来二嫂嫂也在风雪轩中。”
——不是什么美人玩乐,而是未婚夫妻间的情意绵绵。
就算太子殿下也无可指摘。
果然,“太子”温和一笑道:“原是这样啊……陆小姐不必多礼,今日是陆家大喜的日子,孤没有要怪罪的意思。”
李延玺撩了撩眼皮,这就对了,此琴应是陆二公子那未婚妻所奏。
吹萧者,才应是陆家二公子。裴景澜嘴角露了丝微笑,似是沉浸倾听,眼里又带上了些许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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