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柔软舒适,吹到人身上彷佛给裹了一层细腻的纱。服务区的广场空旷,风和日丽下带着股悠远的味道。
陈宇阳保持着沉默,连着抽了两根烟,直到沈泓回来他也没有回答谭成的问题。
开车到将近两千公里的距离并不是沈泓临时起意故意跟谭成过不去,他跟沈休不一样,休息一天宝贵的跟什么似的。
前阵子太忙,既然好不容易得了几天空,这趟出来他打算跟谭成轮流开车,累了就休息,不慌不忙地走,权当自驾游了。
重新出发时沈泓坐到了驾驶位上,谭成坐在副驾跟他确认了好几次他是不是真的要开,沈泓只嗯了一声,没跟他说别的话。
陈宇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沈泓打完电话回来后,他的情绪好像变的很低。
一路上谭成起了好几次话,沈泓异常地没有接,偶尔嗯一声作为回应。
陈宇阳刚跟谭成对上真话,自然也不会去殷勤地接话,一路无言,越走车内的气压越低。
路程过半,天已经黑了,难得沈泓半天都没说上一句话,到了下个服务区三人暂休了一会儿,吃过饭后继续出发。
谭成直接去了主驾驶,沈泓一把按住了他的手:“我接着开。”
“你怎么了?”谭成扶着车门没松手,“你开半天了,该我了。”
沈泓摇摇头,坚持着说:“我来。”
天边垂着幽蓝的暮色,路边的灯柱发着冷白的亮光,沈泓的状态跟上午那会儿比确实异常了很多,表面看还是那一张脸,细看不难发现压着一股别的东西。
陈宇阳看了他半天,堪堪发现那是愤怒跟...一种叫委屈的东西。
委屈?陈宇阳觉得自己有精神分裂的前兆。
眼前的二人争执不下,陈宇阳到跟前,抬手把沈泓的手腕拿了下来:“我开。”
“你会开车啊?”沈泓跟谭成异口同声。陈宇阳看向谭成,眼神往他的手上掠了一眼,意思让他放开:“会啊。”
“你不早说。”谭成躲开车门,等他上去又问,“真会开还是赌气会开,这可不能开玩笑。”
陈宇阳还没说话,沈泓也凑过来,那股沉甸甸的情绪稍微散了点,探着头也问:“我没见过你开车,真行吗?”
爱坐不坐,不坐自己跑着吧。陈宇阳柔和地笑了笑:“会的。”
沈泓在谭成的建议下去了后排,上去往后一倒,蒙着外套就没了动静。
谭成扣好安全带后动作夸张地使劲拽了拽,就差把‘我不信任’这几个字喊出来了。
车身稳稳上路,陈宇阳一派游刃有余,半个多小时候谭成的神色松懈,连带着还舒了好大一口气。
陈宇阳的伪装在谭成跟前露了底,听见动静快速地往他那儿看了眼,俩人眼神一碰,看的谁也没比谁顺眼到哪儿去。
“诶,差不多得天亮才能到地方。”开了一段,谭成说,“累了就下服务区歇会儿,后面换我来。”
安全至上,陈宇阳嗯了一个字,随后车内再次恢复到安静无声的氛围里。
高速路上的视野宽广,夜晚来往的车渐渐少了下来,今天晴朗,夜空中偶尔能窥见几颗亮盈盈的星星。
陈宇阳的心逐渐平和到一个完美的阈值上。
排除车内跟他不对付的谭成以及有点儿让他烦的沈泓外,单单只说环境,陈宇阳很喜欢这种心无旁骛的感觉。
上大学时,医学生课业繁重,专业课强度直接崩满,小组作业一个接一个地无缝衔接,大多同学看累学不动时都会选择出门放放风,换换脑子回来继续奋斗,陈宇阳虽然也看的想吐,但依然能坚持着一动不动。
那种状态像是某种机器经历了开始最难的阶段,然后不断地持续旋转,转到最后越来越快,形成看似静止却在飞速旋转的形态。
那是一种极致的自由。
足够充沛的精神力往往会让他忘记身体的疲累,陈宇阳非常享受这种状态。但自从他离开,这种感觉便消失了,然而今天开着一辆陌生的车,身边坐着两个不那么喜欢的人,这样极致的自由好像又回来那么一点儿。
舒适,自由到极致的畅快。
陈宇阳用食指尖点了下方向盘,久违的感觉让他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又憋什么坏呢?”谭成警惕地瞪着他问,“大半夜了,你渗人不渗人?”
陈宇阳抬眼望车内后视镜看了眼,后座的沈泓躺的不规矩,一条腿曲着踩在底下,膝盖上搭着另外一条腿的脚腕,跟他那会儿目不斜视规规矩矩的坐姿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我一句话都没说。”陈宇阳见沈泓睡着了,跟谭成没必要装了,“哪儿又碍着你事了?”
谭成哟了声,往后看了眼,老板在蒙头大睡:“我说你怎么不客气了呢。”
“是你先跟我不客气的。”
谭成回怼:“要不是你骗我老板,我能看你不顺眼?”
陈宇阳被他冤的说不出话。
“我说的没错吧。”谭成硬气地说。
陈宇阳单手拧开水瓶喝了一口,嗓音如同不惹人清梦的低语:“我一没骗他钱,二没骗他色,你说的骗,我真担当不起。”
“那你为什么看他不顺眼?”谭成还是那句话。
“你跟他什么关系,来我这儿跟他打抱不平。”陈宇阳问。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何况谭成曾受惠于沈家,自然得护沈家的崽子:“他是我老板,我要当你面给许映白找不痛快,你乐意?”
陈宇阳笑了声,很直白的说:“我乐不乐意不重要,你要敢说许映白,你老板第一个跟你过不去。”
谭成气的嘶了声,后面继续啰嗦了两句,陈宇阳回归社恐面目就是不开口。
后半夜时沈泓从后座上起来了,扒着前面探头问:“几点了?多久到?”谭成在跟他斗嘴失败后歪着头睡去了,陈宇阳看了看导航:“还有四百多公里,天亮前可以到。”
“我睡的还挺久。”沈泓搓了下脸,“一直是你开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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