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巽鹄悄悄抬手,摁住隐隐作痛的胃部,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地浅笑着。
他挑了一筷子绿油油的蔬菜,塞入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味道很好。”
许绒萤有些疑惑,“你怎么不尝尝其他的菜?”
“我……最近肠胃不太舒服,吃海鲜会有些想吐。”蒋巽鹄吞吞吐吐地解释道。
“既然这样,我们选餐厅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呢?”
“因为……我以为你想吃。”蒋巽鹄笑了笑,“你不是最爱吃海鲜了吗?”
少女放下了筷子,纤细幼白的脖颈微微弯折,眉眼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绒萤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生气。明明早就对他三令五申过,不要对她说一些越界的,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既然已经分了手,就应该断个干净。
暧昧不明的话语如一颗明净的水滴,溅入油锅,噼里啪啦地一顿裂响。
怒气彻底失去控制,语气近乎质问,“我请的是你,如果你不能吃海鲜,为什么当时不说?为什么要为了照顾我而委屈自己?你以为……你是谁?”
男人被这一连串的问句打得手足无措,表情近乎惶恐,“我……”
“还有,是谁和你说我爱吃海鲜的?”许绒萤抬头直视着男人的眼睛,“我最讨厌吃的就是海鲜。”
“我喜欢吃海鲜的。”少女曾经这样和他说。
他记得,那是在他们确定关系后的第一次约会。
夜晚的海市灯火辉煌,亮得如同白昼,玻璃外壳包裹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密密麻麻的人群从楼与楼之间的缝隙流过,又汇入名为“主干道”的大海。
繁华又喧闹,和他灰暗幽闭的家乡没有一丝一毫相似的地方。蒋巽鹄站在街边,仰头看了一会儿头顶的路灯,乳白色的瓷片镂空雕刻着水流状的花纹,栩栩如生。
不愧是大城市,连路灯都这样精致。
蒋巽鹄第三十五次对着路旁的反光玻璃整理着自己的着装,白色T恤衫配一条黑色长裤,很简陋的搭配。
他默默地在脑海里练习着等会儿和少女打招呼的笑容。
蒋巽鹄对着镜子笑了一下,摆了摆手,“晚上好,你今天真好……”
还没说完,他就拉平了嘴角。
不行,不行,这句话有点太轻佻了。
“你来了。”
这貌似有些太平淡了。
男生对着镜子陷入了沉思。
“蒋巽鹄。”许绒萤大老远就看见了男生在玻璃前比划着什么,她好奇地问:“你在干什么呢?”
“我……我没干什么啊。”蒋巽鹄从玻璃上瞥见了少女的身影,迅速转身,耳尖粉红。
他瞟了她一眼后便羞得不敢再看,抬手抚着后脑勺,语气别扭,“你来了。”
“嗯,先去吃饭吧,我有点饿了。”
“好!”蒋巽鹄跟上走在前方的少女,和她并排走着。
夏夜本就闷热,夜晚的市中心人流量太大,在这人群里挤着,时不时便会和人撞上,更是让人忍不住烦躁。
见少女秀气的眉毛纠成一团,幼白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蒋巽鹄早有预料地从身前的运动挎包里,掏出一小块蓝白色的冰凉贴,“给,把这个贴在额头会好一点。”“谢谢。”少女一愣,接过,好奇地在手里揉搓一会儿,触感有些奇妙,像小时候玩过的水晶橡皮泥。
她撕开贴膜,正要将它贴在额头,却被男生握住手拦了下来。
“等等。”男生又抽了张纸巾攥在手里,垂头望着表情茫然的少女问道:“我可以吗?”
许绒萤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阴影投下,少女紧张地闭上了双眼,额头却传来了纸巾磨蹭的轻柔触感,她疑惑地睁开眼,望着他,“你……”
男生紧抿着唇瓣,看着像是有些紧张,他一面仔细地给她擦着汗,一面向她解释,“如果不擦汗就贴的话很容易掉。”
许绒萤“哦”了一声,将冰凉贴也一起递给了他,“那你干脆帮我这个也贴了吧。”
“呃,好,好。”
许绒萤略感惊奇地摸了摸额头,贴上确实凉快了好多,连汗都没怎么出。
“你怎么想到带这个的?”
“我记得你好像很怕热。”男生的视线不自然地投向别的地方。
“哦。”许绒萤抿唇一笑,他还挺关心她的,看着男生空荡荡的右手,她鼓起了勇气。
但伸出的手却在中途转了个弯,改为捏住他的衣摆。
“嗯?”蒋巽鹄疑惑地低头看去,少女的手指纤长,指节小巧,只试探地捏住了他上衣的一角,松松晃晃,像是随时都会掉。
许绒萤见男生沉默不语,便一点点松开手指,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继续向前走。
才刚刚迈出半步,左手便被有些滚烫的温度裹住,她听见了男生有些颤抖的声音。
“人……太多了,我们慢慢走吧。”
前方的少女侧脸鼓起一块,像是在笑,“好。”两人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银川广场前,一家新开业的海鲜餐厅正在举行抽奖活动。
“消费满两百元就可以获得一张抽奖券,特等奖仅有一个,奖品是出自施华洛世奇的贝利半身像。”
贝利半身像!
蒋巽鹄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痴痴地望着宣传立牌上的贝利半身像。
许绒萤自然察觉到了男生的异样,晃了晃他的手问道:“你想要那个吗?”
“不。”蒋巽鹄笑着摇摇头,“你想吃什么?”
撒谎,明明就很想要。
许绒萤撇着嘴,对这个回答明显不满意,拽着他就向店里走,“那我想吃海鲜,你陪我。”
蒋巽鹄一愣,手足无措地摆手,“你……你不用迁就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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