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芠觉得委之舟有点莫名其妙。
自那日后,她总觉得他在有意无意地与她保持距离。
某天夜晚,月华如练,叶芠提着装满食材的篮子回来,见到宋蝶衣与赵子铎正对坐而食,其乐融融,见到她进来,两人纷纷抬头,招呼她一起吃。
“你们吃吧,我不饿,”她将篮子放在一旁,环顾四周,却不见委之舟身影,心中不由生疑,道:“他人呢?”
宋蝶衣嘿嘿一笑,答道:“哦,他刚刚用过晚膳了,现在应该在房里呢,怎么了?你想去找他吗?”
赵子铎拍拍她的胳膊,以目示意,摇了摇头,示意她勿要多言。
宋蝶衣不满地扭过头去。
叶芠对他俩的反应未加理会,径自踏着木梯上楼去了,刚进屋子,入目之处却令她愕然驻足。
屋内橱柜焕然一新,焕发着雅致的光泽,晨起时纷乱的床铺此刻平整如镜,锦被叠放有序,地面更是光洁可鉴。
她绕过屏风,看见一青铜浴桶置于中央,热气腾腾,雾气缭绕。
浴桶中,奶白色的水上漂浮着片片玫瑰花瓣,犹如点点胭脂,在水中缓缓旋转,散发出阵阵幽香,令人心旷神怡。
她伸出手,指尖轻点水面,激起层层涟漪。
水温正好。
明明有三种可能性,她的直觉却告诉她,这一切都是谁准备的。
“要不要去找他?”她心想。
如果换做是以前的她,见到这小子跟躲瘟神一样躲着她,那是铁定要冲到他房里将人提出来审问清楚的。
可如今,她竟有些犹豫。
她思量再三,终是叹了口气,决意放下此事,不再深究。她缓缓褪下繁复的衣裳,一层又一层,随后步入那浴桶之中,被温暖的水包裹住。
花香四溢,沁人心脾,水汽氤氲模糊了视线,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
这灼热的温度,和那日的拥抱一样。
她紧闭双眼,眼前的黑幕却被近在咫尺的面容取代,浓密的睫毛上挂着玻璃似的水珠,额上渗出了薄薄的一层细汗。
可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让她再一次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委之舟。
“你惹了我身边的人。”
“别再让自己受伤了。”
“可我受不了。”
……
那双泛红的眼眸摄走了她的灵魂,令她逐渐沉沦。
“不要念,不可忆,”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她湿漉漉的手臂扶在浴桶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现在最关键的是偿还欠他的债务,一旦两清,我与他便互不相欠,其他的事情,什么都不要去想。”
她深知世间真情难觅,更不信有人会毫无所求地对她好。
委之舟对她好,或许只是想要拿回投出去的本钱,仅此而已。
月光透过半掩的窗棂,洒在她的脸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银辉。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将她从思绪中猛然拉回现实。
她倒吸一口凉气,身形微颤,手不自觉地捂住胸口,透过屏风缝隙望向门外。
“谁啊?”门外传来宋蝶衣的声音:“掌柜,您还没吃东西吧?我见时辰已晚,便自作主张盛了些热粥给您送来,望您不要嫌弃。”
她心生暖意,但瞬间被莫名的失落所取代。
她轻轻垂眸,睫毛在眼睑下投落淡淡阴影,沉默片刻后,轻声说道:“谢谢,你放在门外吧,我待会儿就去拿。”
“好嘞。”门外的人应声道。
随后她便听见宋蝶衣轻手轻脚将托盘放在门外的声音,以及下楼时传来的轻微脚步声。
赵子铎在楼梯口等着宋蝶衣,小声说:“这俩人怎么怪怪的?”
宋蝶衣缓步而至,目光中带着几分疑惑,道:“确是不解,最近突然就淡了许多。”
“我还是头一次见这儿这么安静。”赵子铎轻声感慨道。
言罢,他轻提衣摆,欲转身离去,却被宋蝶衣扯住了衣袖,“夜色已深了,你这是要往何处去?”
赵子铎眨了眨眼看着她,“我在这儿已盘桓数日了,心中烦闷,总得出去发泄发泄以抒胸中之郁吧?”
“你……”
宋蝶衣不禁忆起往昔听闻的风流韵事,神色略显复杂。
“走了啊。”
“你回来!”
她手一探牢牢扣住赵子铎的臂膀,严厉地说:“你年岁尚幼,怎可如此放荡不羁,日日沉湎于烟花之地豢养歌姬,成何体统?给我好好学学看账,日后也好为叶掌柜分忧解难,打理些琐碎事务。”
赵子铎像水中泥鳅一样扭动着,企图挣脱束缚,道:“委之舟自会辅佐她,何须我插手?倘若我真有治家之才的话,我早就归家继承祖业了!我先走了,你按时闭店就行了,不用给我留门。”
她柳眉倒竖,急呼:“站住!”
赵子铎回首顽皮一笑:“我不!”一番推搡之间,宋蝶衣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失去平衡,不偏不倚地扑向了赵子铎,两人直直向后仰倒在地,激起一阵灰尘。
赵子铎抻着脖子痛呼了一声,目光落在宋蝶衣脸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原以为你柔弱似水,不曾想力气倒也不小,险些就将我压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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