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泽低头嗅着德善发间的香气,依旧摇摇头。
德善鼻头发酸:那为什么这么无力?
崔泽掰过德善的身体,将头靠在德善肩膀上,闭上眼睛。德善努力挺直身体,更好地撑住阿泽,心里却止不住发酸,不知是为了这样疲惫的阿泽,还是为了自己。只是感受这崔泽的气息,眼泪又不自觉流出来。
德善的两只手都被崔泽握住,只能狠狠心在崔泽的外套上蹭掉眼泪。眼泪越流越多,德善感觉崔泽的再好的羊绒外套用来擦脸上的泪也很是刺痛,便凑到崔泽脖侧,把泪蹭到崔泽的脖子上。她在与阿泽的靠近中感到莫名的安心。
不知两人拥抱了多久,路灯悄悄灭了,月色洒下清冷光辉,似乎连风都静止了。德善后知乎觉想到,不只是今晚,在她看到阿泽之前,她早已认出阿泽。因为单单是感受到阿泽的气息,他便感到安心。
崔泽从德善身上离开,低头去找德善的眼睛,德善依旧将脸埋在崔泽脖颈里不肯抬头。
崔泽眼里露出笑意,声音温柔得堪比今晚的月色:德善呐。
德善声音闷闷地回答:怎么了。
崔泽捂住脖子:眼泪都流到脖子里去了,太冷了。
德善立刻从崔泽身上离开:真的吗?
德善说着就扯开崔泽的衣领伸手进去摸:对不起,对不起。
崔泽笑着把德善的手拿出来:摸到了吗?
德善不满:哪里有。
崔泽仔细观察德善,德善虽然哭得鼻头红红的,眼睛却是亮亮的。
崔泽揉揉德善脑袋:快回去吧。德善点头:好,你也早点睡觉,好不好?
崔泽点头:知道了。
德善走开两步又回头:阿泽。
崔泽还原地等她进门,闻言立刻回应:怎么了。
德善小声问:你的理想是什么?
崔泽显然没有预料到德善的这个问题,一时间没有回答。
德善摆摆手:真的是,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肯定是围棋啊围棋,快回去吧。
一阵长久的沉默,崔泽看着德善回答:不是。
德善惊讶:不是?
德善好奇心起来了,这是个完全预想不到的结果,崔泽四岁接触围棋,九岁便成了天才棋手,十四岁进入职业棋赛成为最年轻的世界围棋冠军,如今早已成了囊括世界几大顶尖赛事的冠军,成了炽手可热的国手,仍旧每日花费大量时间在精进棋艺上,如果说他的理想不是围棋,那又会是什么?
又一次,德善失眠了。崔泽的理想到底是什么呢?
年幼失去母亲的崔泽长久地处在孤单中,父亲颓废少言,崔泽也没什么伙伴,可是德善走进了他的世界,完美的契合了他的缺口,他们拉着手一起上学,奔跑在双门洞的角角落落,崔泽不明白这些疯跑疯叫的游戏有什么好玩,但是仍旧一步不落跟在德善后面,因着德善,他有了朋友。
德善自幼便待崔泽格外亲近,连欺负也欺负放最狠,因着这份特别,崔泽竟也感到尤为满意,幼年时他们时常握着手睡觉,德善像一束光温暖了崔泽漫长得近乎窒息的黑夜。黑夜,似乎也没有那么漫长,那么难捱。
日子一天天过去,德善长大了,崔泽也长大了,一花女士要求德善无论多晚必须回家,他们无法日夜相对而眠,夜晚的时间是那么的漫长,安眠药对于崔泽来说从此便是家常便饭。德善时常对着他的头痛药、安眠药抱怨崔泽不知何时有了失眠的毛病,崔泽的失眠开始于德善分别那一晚。从此,他便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夜晚的星若棋子,他也以一灯明暗,一局残棋度过夜晚。漫漫长夜的时光被他掰开捻碎揉到了棋子里,无数个夜里他数着棋子等天亮。天亮之后,德善便会拖着书包急匆匆跑出来。他掐着时间、留意着动静打开门走出来看一眼德善。德善早晨的时间总是匆忙的,他的牛奶还未喝完,德善便已匆匆跑远。
他一步步成了天才棋手,成了世界冠军,成了国手,被誉为“石佛”,他在镁光灯下的生活越来越多,开心的时候却越来越少,因为他好像离德善越来越远。然而一开始崔泽接触围棋的原因,是想要离德善近一些。
善宇曾经问过崔泽对德善的感觉,崔泽回答说看到德善的时候,很开心,看不到德善的时候,感觉要死了。即使有围棋作伴,每日看不到德善的时候仍旧感觉自己要死了。围棋并不是崔哲的理想。他只是擅长下棋而已。围棋不过是用来打发与德善见不到面的时间的工具。而每一次见到德善的时候才能感到自己存在,他在德善的眼睛里才能看到自己的存在。他的理想从始至终都是德善。
可当德善问起的时候,要怎么跟她说呢?
是说自己卑劣的心思,邪恶的企图,说自己的故作姿态只为博取她一人的同情,不折手段费尽心机将她缠在身边,还是说自己日日思念如狂,看不到她就感觉要死掉。
崔泽只能轻轻摇头,扬起嘴角微笑对着德善,用温柔的声音道过晚安,然后目送着她进门。
不能吓到德善,不能撕破阿泽单纯善良的假面,不能让她惊叫着逃离用失望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只能离开,然后继续着疲惫又无力的生活,这让他无比厌恶的生活,他用顽强的意志力来拼命忍耐的生活,但是眼下平静的地面下是烈火般的岩浆在翻滚嘶喊,他的神情逐渐不耐,眼底阴鸷暗生。不能,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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