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妈的,是他。
难怪方才他虽是诧异,却半分不显得惶恐,原来如此,原来是早有安排。
想明白这一点后,看着他那张脸就愈发觉得面目可憎,是以我上前两步,扬手赏给他一个他最值得的大嘴巴子。
正欲再赏一个的时候,手腕却被人握住。
“卫庄你把手撒开。”
卫庄不说话,却也没有松手。
我知他是想让我冷静,可如此情形下,我根本没办法冷静。
如此僵持了片刻,最终还是我服了软,警告徐旻之道:“你给我等着。”
说罢甩开卫庄的手,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县衙:“我们回去。”
*****
在紫兰山庄缓了两天,我预备去找云娘聊一聊。
早先问过云娘家住何方,还想着等这件事结束了亲自送她回去。然而此时此刻到了此地,却不是理想中的心情。
待我寻着云娘家的时候,我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还未等我进门去,正巧云娘母亲从屋里走出来,倏地瞧见了我,眼神骤然一变。
她手里本抱着一堆破布,见着了我,竟一下子全向我扔了过来。我避之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脸子。
“你来干什么!”仿佛是压抑着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的时候,她吼我吼的歇斯底里,“你害死了云娘还不够,还要来害我们吗!”
“你说什么?你说云,云娘怎么了?”
“云娘死了!”尖锐之声直直刺入我脑中,“她自尽了,你满意了吗!”
我的呼吸骤然一窒。
半晌,我才听到自己用沙哑的嗓音问她:“为什么?”
“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要让云娘告发徐公子,怎会有那么多人知道我们云娘的事,你让别人怎么看云娘,怎么看我们家!”
我摇着头与她道:“可她没有做错啊。”
“失了名节她就是错了!”
我愣住。
继而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悲伤,仿佛有一只手攥紧了我的心口,缓缓缓缓地将其拧成粉末。
原来一直是如此。
此时和彼时,事实上并没有什么分别。
*****
春意渐深,夜里也终于不再寒凉,暖暖的春风将我好不容易营造起的醉感纷纷吹散。
我又仰头喝了口酒。
从前未曾喝到过酩酊大醉,今日到了这个境界我才晓得,人身体里的含酒量或许也有一个饱和值,一旦到了,喝再多的酒也就不会更醉。
如此结论让我更为肆无忌惮,想着喝再多也不过就是喝水,没什么要紧的。事实上我一直在想着这两日发生的事,云娘的模样和她母亲的话总在我脑中挥之不去。我想起先前看过的《一个母亲的复仇》中有一句台词,我教了我的女儿二十年让她知道怎么保护自己,而你却一秒都没有教过你儿子不要伤害他人。
不该是这样的,女孩儿生来就该在阳光下,她们的自由与热烈,不该成为被人伤害的借口。
那些女孩,包括云娘都没有做错什么,从头到尾错的都是伤害她们的人,可为什么最终的恶果,却要由她们承担。
凭什么徐旻之仍旧逍遥法外,可云娘却已黄土白骨。
如此的律法,还有何尊严可言。
手中的酒壶忽得被人夺去,我仰头便见卫庄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廊下。月光与他擦肩,错落了一地银霜。
“我错了。”我复又垂头重复了一遍,“我错了。”
“错的不是你。”
“不,是我做错了。”我忍着泪不想落下,“如果不是我执意要告徐旻之,云娘就不会死——是我做错了。”
卫庄沉默不语。
“可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明明错的不是她,可她却要遭到众人的诋毁,受不到律法的公正。只是因为她生来是女子,这便是原罪吗?”
说到最末我几近哽咽,泪眼朦胧中我见卫庄摸出一块帕子递到我面前,约莫是想让我擦擦泪。
他的眸色不像往常那般锋利中带着杀气,我心说真是活久见了,大概是今晚月色太好,竟将卫庄都衬托的这样温柔。
少顷,我接过他手中的帕子,却并未擦泪。
他在我身旁坐下,不远不近的位置,刚好够我看清他的侧脸。
“世间之事本就诸多不平不公,以你之能,又能改变多少。”
这让我想起了大侦探第七季里蓉的那句话,荡尽天下不平之事,天下不平之事何其多。我缓缓闭上眼,任凭泪水肆意滚落,从温热至冰凉。
“我没有想改变什么,有些事现在不会变,或许将来也不会变——所以我才会难过。”
卫庄将我看着,仿佛是想看尽我身后的岁月寒暑。
良久,他轻叹一声:“从前你不会说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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