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她强忍着眼泪,此刻,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钟景宸,她再也忍不住,趴在床沿哭起来。
钟景宸混混沌沌中隐约听到有人哭泣的声音,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哭泣声一直不停歇,他费力地睁开眼,仿佛雨中垂露的海棠——粉色裙衫的少女伏在床沿,一颗颗泪珠从她如玉的脸颊滑落,滴在他的手心。
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就是这微小的动作,却被她极为敏锐地捕捉到了。
“啊——”她握住他的手。
那样的温暖,温柔如荑。
“……阿阮。”他微微笑着看着她带雨的面庞,勉力挤出两个字。
听到他在叫她,她晶亮的眸子中又盈满泪水,如一串串断线的水晶珠子滑落下来。
——她哭得更厉害了,哭出了声。她本年长于他,此刻在他面前却哭得像个小孩子。
见一向端庄持重的阿阮如此,他便知她心里有他,虽则身体疼痛,心里却莫名感到欣喜与安慰,这种感觉揪着他的心,鼻子一时发酸。
他想给她擦擦眼泪,却虚弱到根本抬不起手,想直起身安慰安慰她,让她不要再伤心,不要再担心,却因断了三根肋骨,刚发力要起身就感到胸部一阵剧痛。
“不要动!”阿阮见他要起来,忙将他扶着躺好,又用锦帕擦着眼泪。
他的目光一直随着阿阮的脸。
“阿阮,朕没事,真的没事,你不要伤心,不要再哭了。”他轻轻握着她的手。
“哼,皇上越发不像样了,不仅说谎,还学会不正经了。”她嘴上这么说着,眼泪却不住地掉下来。
“怎么不正经?”他浅浅一笑,“阿阮方才不也拉了朕的手?咱们‘有拉有还’嘛……”
“还有心思开玩笑。”阿阮白了他一眼,“那现在还了,可以放开了吧。”
“不,朕不要放,永远都不要放。”说罢,又缓缓闭上了眼。
有她在身边,他便感心安。
这一边,太皇太后众人已经在别苑安置下来,钟濯含将当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太皇太后。
“哼!”太皇太后一拍桌子,众侍女宫人都跪下来,“好端端的秋狩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她皱着眉头,目光落在了冰凉的大理石地砖上。
“早在月前,哀家便下令严守林场,怎会又出现如此猛兽?”
钟濯含忙躬身回禀道:“母后,儿臣也纳闷,于是便在事发后率人严查林场的每一个角落,终于在靠近后山的地方发现了一个缺口,想必那畜生就是从这缺口闯进来的。”
“怎么会有缺口?”
“这缺口是新撕破的,应该就是那畜生。这后山本就山深,禽兽颇多,负责管理后山的朱之国明知当日皇上要来秋狩,却还纵酒昏睡,疏于管理,致使天子受伤,差点酿成大祸,儿臣已下令将他诛九族。”
“诛啦?”
“母后,此等人罪不可赦,留着也是祸患,交给儿臣处置即可。”
太皇太后望着那沉沉的烛火,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国事不可一日无人理,皇帝养伤的这些日子就由濯含你监国理政吧,尚廷之会帮着你的。”
“儿臣领命,请母后放心。”钟濯含拱手,“还请母后务必以身体为重,不必过于担心,皇上乃天子,自有上天庇佑。”
“嗯。你们都下去吧,哀家也乏了。”
又过了数日,见着钟景宸的情况稳定下来,太皇太后才准备起驾回宫,留下阿阮照看。“不过这样也好,能和阿阮单独在一起,朕才不想回宫去。”
“又说胡话了。”阿阮道,“皇上是一国之君,不回宫里处理朝政怎么行?眼下养好身体要紧,待好了还得回宫去才是。”
听着阿阮说完这话,他久久不再言语,只垂着眼沉思着什么。
“怎么了?”
“阿阮,你说朕还能算是一国之君吗?”
“……什么算不算的,皇上本就是一国之君。”她坚定地回答道。
“你可知道这些□□政都由谁来处理?”
“当然是王爷了,还有丞相协理。眼下皇上受了伤,总要有人……”
“其实朕在不在都一样,对吧?”他突然说道。
这话倒叫阿阮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平日里的朝政之事,早就由皇叔他们处理好了,不过知会朕一声罢了。朕其实是个没有权力的皇帝。”
“怎么又说这样的话?”阿阮宽慰他道,“皇上现在还小,等皇上再长大一些,能担起一国重任,到那时,王爷便能将皇权交回皇上手里了。”
“真的吗?”
“嗯。”阿阮点点头,“所以皇上更应该养好自己的身体,方能继承大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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