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不就不吃牛肉么，咱们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回......”杨慧琴提起桌上的水壶给放到了煤炉子上面，随后坐到了椅子上面擦了擦眼睛，“大清早的，你上轧钢厂干啥？吃过了早饭没有？”
“这退休的事儿！”杨建民把手里的袋子放到边上，“你妈六一年不是调到三厂那边去了么，我是主动申请过去的。现在需要原单位给份证明，证明我之前是在轧钢厂那边上班的年限......”
“关系到以后退休的工资问题！”
杨慧琴看着杨建民的样子像是没睡够一样，“没啥问题吧？”
“没有，开个证明而已，有啥问题......哈！”杨建民打了个哈欠，“这退休工资又不是轧钢厂发的，关人家啥事儿！”
“那就好！”杨慧琴翻开茶盘上倒扣的茶碗、茶杯，随后一边放着茶叶一边道“现在还早呢，你自己先喝几杯茶暖暖身子，我做饭去。”
杨建民点了点头，“嗯，张三还在睡觉呀？病好了没有？”
“算是好差不多了！”杨慧琴把茶叶包好放到了茶几下面，随后站了起来笑道“他呀，要是哪天能在八点半前起来，那指定是有人上门找。最近这些天我不让他上外头去，他整天待在家里都得睡到九点钟才起来呢......”
“你们这些年轻人呀！”杨建民微微摇了摇头，“虽说现在有活儿干，但也不能这么懒散！”
杨慧琴笑了笑没说什么，走到米缸边上拿起铝锅开始忙活起了做早饭的事儿。待大米淘洗好放到了屋里的煤炉子上面开始煮了以后，才擦了擦手走到了茶几边上，“待会顺便拿点干货回家，拿点鱿鱼跟烤虾回去......”
“哪来的？这些玩意可精贵着呢......”
杨慧琴见杨建民递了杯茶放到了桌上便扶着肚子坐了下去，“他托咱们街道里头的一个主任买的！”
“爸！”
“嗯？”
“张三原先帮那主任装修过屋子，然后看上他这手艺了，就喊了几个人跟着他学。原先是打算成立一家集体企业让张三过去帮忙管着的，但是张三不去......”
“啥！”杨建民看着杨慧琴笑嘻嘻的样子便有些讶然道，“他不去？凭啥不去......”
“不知道，不过他这人没什么上进心，还特别懒！”杨慧琴笑了笑，“不过他是个有本事的，最近许大茂想托人帮他提个干，还总是找张三给他出主意......”杨建民有点震惊，但是知道自己女儿提这事儿不可能是给自己炫耀来着，“你是啥意思？”
“他是个有本事的人，以前窝窝囊囊的样子......我觉得像是被我压得太厉害了！”杨慧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想着，要是这孩子是儿子的话，等生了以后我就跟张三复婚去......”
“将来......将来再生一个给他们老张家留个后......”
见杨建民皱着眉头沉默着，杨慧琴便接着道“他是个好的，你看我俩现在也没名没分的，但是一日三餐都是他做的，不仅自己的衣服自己洗，看我这身子不利索还会给我洗衣服呢。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基本都是他做的多！”
“虽说他嘴上说不要孩子不喜欢孩子......”
作为丁克一族的张三不知道听没听到杨慧琴父女俩的对话，但是却做起了关于孩子的梦来......
不是别人的，而是自己那个便宜儿子！
媳妇挺好，孩子也挺好。但是自己却不喜欢，从他诞生到上学这么些年，自己从来没有抱过更加没有亲热过，要不是因为老娘的威逼，他喊自己的时候都懒得回应一声......
“起了，九点多了......”
“看着”儿子那冷漠的眼神，张三觉得很熟悉，刚意识到那就是自己看他的眼神的时候，脚上有了知觉便立马就醒过来了！
“怎么了？做梦了？”
张三看着杨慧琴那隆起的肚子就轻轻嗯了一声，随后缓缓抬起视线朝着她的脸上看去。
“做啥梦了，看你的样子像是被吓到了！”
“没......咳咳......没事儿！”张三伸手擦了擦眼睛，缓缓坐直了起来看着杨慧琴的肚子，深吸了一口气道“几点了？”
“九点多了，赶紧起来吧！我把早饭给你热一热......”
“嗯！”
这是自己第一次做过这样的梦，没有故事没有背景没有对话，别说是在这个六十年代。就是在半个世纪以后也没有做过关于自己那个儿子的梦，就是在之前那段昏迷的时间里面想起过他而已！那个时候，关于他的存在自己做了好几次的辨析......
“想什么呢？”
“没事儿！”
起床梳洗完毕到坐到餐桌边上吃起了早饭，这段时间里面他的身影已经模糊了，但是那个冷漠的眼神却一直清晰地在脑海里头回荡着......
“刚刚我爸过来了，我把那牛肉让他拿回去了。还让他带了点烤虾回去......”
“嗯！”张三扒了一大口大米粥进嘴里，“这些事儿你决定就是了，我待会回乡下一趟！要是十二点还没回来的话，中午你就自己吃就成了......”
杨慧琴撇了撇嘴，“回乡下干啥？”
“有点事儿，回头还得去找那街道副主任一趟......”
“誒......”杨慧琴好像听到外头有人喊自己的声音，便扶着肚子站了起来道“今天外头比较冷，出门把帽子围巾手套啥的都给戴上！我爸刚刚把我妈打的毛衣送过来了，还给你多买了一件，你待会试试......”
“我开会去了，能早点回来就早点回......”
“好嘞！”
待杨慧琴缓缓出去以后，张三脑海里头那个眼神因为唠了几句别的事儿就消失了，叹了口气便又继续吃起了早饭来......
“张家村，张家村到了......”
“有下！”
张三搁家里吃完了早饭，收拾好了餐具就穿戴整齐坐上客车朝着乡下来了。此时，透过车窗看着外头白雪皑皑的一片，张三便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在客车停稳以后便在小雪之中下了车......
“滋啦！”
张三下了车便在风雪之中，点燃了一支烟。烟雾跟热气从嘴里出来，没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二梁哥，去哪儿呀？”张三正沿着进村的小路朝着村里走去，刚好碰到了村里的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抱着一个篮子快步地从村里走了出来，“要出门么，车已经过去了！”
没有得到回应，甚至对方连看自己一眼都没有，只是双手抱着一个篮子快步地越过自己朝着村子外头走去！
张少梁就是村里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而已，往常自己回村碰到了也会相互打个招呼唠几句，怎么今天自己跟他打个招呼连应一声都没有。就算有什么急事也不至于这样吧！
身上褴褛的棉袄破旧的棉裤，没戴帽子没戴手套，抱着一个用布盖了起来的篮子脚步匆匆地踩着积雪而去......
虽然行为很怪异，但也不关张三什么事儿。摇了摇头便朝着村口附近那张二河的房子而去！
“三儿，下着雪呢，怎么出城来了？”
张三刚走到院外就看到了蹲在门边抽着旱烟的张大彪了，“过来有点事儿，前段时间跟你说的事儿就算了，没事儿了！”
“嗯，那就好......”
“三叔！”
“誒！”
张三站在门外扫了扫肩膀上的雪花，随后迈进门槛把帽子摘了下来摇了摇，“张少梁家里是出啥事儿了，我刚刚进村来的时候碰到他提个篮子急匆匆地往外走，跟他打招呼都不搭理人的！”
“他家里是出啥事儿了么？”
张大彪摇了摇头，“二梁？没听说呀......”
“爹，俺听俺娘说......二梁婶昨晚生了！”
张大彪听到炕上张二丫这话便叹了口气，“这二梁呀，家里都五个了还生......年年......”
张三见张大彪说着说着就戛然而止了，随后便朝着自己看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以后，张三的瞳孔立马就放大了起来，一脸的震惊与恐惧......
拿着帽子的手，也不由自己地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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