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从停车位到电梯口几百米的距离里,宋南竹有明显的被注视的不适感。那些人毫不避讳,没有掩藏自己的意思,就意味着他们的行为是宋平义默许的。
可宋桀对此一无所知,还对着宋平义突如其来的温和笑脸和热络谈话感到受宠若惊,僵硬地回应。
宋南竹已经能想象到明天的商业新闻报刊会怎样刻画宋平义精心营造的温柔父亲人设,宋平义满意的嘴脸浮现在眼前,逢场作戏,假模假样。
她认为自己没有当场翻白眼已经是对宋平义最大的尊重,根本不想去搭理偶尔跳到她身上来的话题,好在这次的重头戏是宋桀,宋南竹不必配合着演。
短短的一截路无比漫长,而宋桀看起来却像是真开心。
从电梯出来,谢宇已经在边上等待,对宋平义点了下头。
宋南竹的心跳忽的快了起来,目光看向走廊的尽头,那里是妈妈住的房间。
值班的护士朝他们走来,手里端着吃食,鲜虾粥已经凉掉了,旁边餐盘里的食物似乎也没有动过的痕迹。
谢宇上前,“你好,我们已经预约过,来看望206号房间的杨冰兰女士。”
护士扫了一圈,她对宋南竹和宋平义不陌生,表情略带惋惜,道:“宋先生,您太太半小时前刚服药,现在正在休息,恐怕……”
宋平义道:“她最近情况如何?”
“请几位这边来。”
护士带着三人到会诊室,对里面的医生道:“胡医生,杨冰兰的家属来了。”
胡医生是国内有名的精神科医生,曾经也是杨冰兰的私人心理咨询师,后来情况恶化,家里的环境已经不再适合调养身体,才来了疗养院,由胡医生继续辅助。
这么多年,他对宋家的情况也有所了解。最近新闻上闹得沸沸扬扬,没想到这就见到了那个孩子。不过他没有多问,招呼过后直接进入主题。
杨冰兰的状况虽然有所好转,但日日梦魇,仍旧需要药物维持睡眠,并且现在正处于拒绝与人交流沟通的程度,除了非常熟悉医生和护士,已经不愿意让任何人靠近。“叔叔,连家人也不行吗?”宋南竹眼神里还有期盼,轻声问。
胡医生叹了口气,摇摇头,“病人正在休息,家属也只能在房间外看望。她现在……非常抗拒谈起以前的事,我们只能保持耐心,慢慢来。”
以前的事。
除了宋桀,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宋平义面色平淡,点了下头没说话。
而宋南竹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她回想起自记事起,亲眼目睹母亲的状态逐渐变差,直至变成今天这样。
从宋南竹出生起,她就不被人喜欢。原本不想要孩子的母亲为了她,几乎是放弃了舞蹈事业,却又因为生了女孩,遭到丈夫借口应酬忙碌的冷落。
还好母亲应该是爱她的。
她不知道母亲已经生病,精力变差,不愿外出。每天缠着母亲给她唱歌讲故事哄睡觉,肆无忌惮的耍脾气,频繁的外出游玩,母亲都一一包容。
一切看似安稳幸福的转折发生在母亲凌晨被救护车接走的那晚,药物、畸形、弟弟、人流保命,四岁的宋南竹蜷缩在保姆怀里,只隐约记得保姆重复了一遍的医生的词,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幼儿的心理只知道从那晚之后,妈妈常年卧床,也不愿意见她了。
后来在无数次的压抑日常和与宋平义的争吵中,她晓得了自己就是家里一切灾难的源头,她就是母亲的灾难。
滋啦——
只听椅子在瓷砖地面上划拉出的声响,宋南竹起身就往外走。
“你要去哪?”
宋平义问,门将声音隔绝在里面,没有听见回答。他砸了一下嘴,对胡医生歉意地笑了下,“青春期的孩子,脾气就是大,老胡你别介意。宋桀,去看看你姐。”
宋桀点头,追出去。
疗养院建在安静的郊区,面积大,环境好,设施和绿化都非常现代化,和孤儿院完全不一样。宋桀下到一楼,转了几条长得非常相似的走廊,也没有找到宋南竹。
他从小生活在孤儿院,衣食住行都在那年代已久的房子里,也是他走的这一年,院里才将空地翻修成操场,新建了两层楼的图书馆。
而这疗养院,有十几个孤儿院那么大,每栋楼都长得差不多,下楼才一会儿就已经分不清到底有没有走过这条路,也始终没有找到宋南竹。
“小帅哥找人呐?”
循着声音看去,一个光头男人穿着住院服,双手背在身后,笑呵呵地将眼睛挤成一条弯弯的缝隙,朝宋桀走来。
“叔熟悉这,你想找谁,我带你去呀。”
光头男人偏着头说话,继续向宋桀靠近,仅剩一米的距离还没有停下,宋桀也开始后退。他戒备地看着男人,没有说话。
“你要找的是不是个长头发的,穿浅色衣服,身材偏瘦,长得挺乖巧的小姑娘?”
宋桀轻轻睁大眼睛,“是。”
“这虽然住了许多有钱人,但来看望的有钱人少之又少,那姑娘气质可跟我们这种人不一样,看一眼就记住了。”
光头男人仍然笑着,然后倾身,压低声音,道:“她还没走远,我带你去吧?”
宋桀看见男人病服的左胸位置还贴有房间号码,眸里的警惕渐渐被着急取代。
而他短暂的犹豫,被光头男人看穿,上前搂住宋桀的肩膀,带着他往前走,“我不骗你,她刚刚走这边去了。”
一个体型偏胖的中年男人,力气不小,宋桀被动的顺着他走,在对方面前显得太瘦小,敌不过对方的劲。
“不用了,叔叔我自己……”
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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