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这年不太平常。
“网上说今年6月23号中午12点世界末日,这都快13点半了怎么什么动静也没有呢?”
再听到这话时沈云开转了下笔,终于不耐烦地戴上了耳塞,仅一个课间,不到五分钟,一道题的思路被打断了三次,他简直是透支了这辈子所有的好脾气才没把试卷拍在前面那张大嘴巴上。
带好耳塞后再看图,眼前一黑,脑子一短路直接忘了这是几维图形,更忘了图上那条辅助线做出来是为了什么。
看着像将军饮马,可这不像是平面图形。
沈云开用橡皮在试卷上擦了擦辅助线,没能擦去,反而抹出一道邋遢的墨迹,用黑笔画的。
他握着橡皮发了会儿呆,缓了缓神,长腿一伸,毫不留情地踹在前面那个烦人精的板凳上。
宋东洋说得正起劲,猝不及防被这么一踹,差点咬到舌头,他连忙伸手在空中胡乱抓了几下,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满脸幽怨地回头,像在看个抛妻弃子的负心人。
他盯着沈云开那张带着“别惹我”大标签的脸看了几秒,颇为语重心长地摇了摇头:“儿砸,弑父是犯法的。”
沈云开面无表情地掀了掀眼皮,短短不到一秒,宋东洋从善如流地拍了拍胸脯:“当然,你爹我脾气好,这点小事就不跟你计较了,下次注意。”
沈云开没说话,冷冷地朝他露出个笑,宋东洋脑瓜子一阵幻疼,怂从胆边生,识时务者为俊杰,宋东洋熟练滑跪,毫不矫揉造作地地喊了声爹,又在他“老父亲”的准许下继续回过头跟一边看热闹的一群损友高谈阔论。
“听说谢青屿要回来了?”
说到兴头上,不知道谁插了一嘴,顿时教室就像是被按了什么开关,隐约的谈话声再也听不见,满教室的人齐刷刷地看向开口的那女孩,气氛忽地就冷了下来。
沈云开对他们说的不感兴趣,但这时候也停了笔,他环着胸往后靠在墙上,眼睛半睁不睁,像是在打瞌睡,但宋东洋偷偷回头看了一眼,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往同桌身边挪了挪,脸色狰狞地跟同桌做着口型——“完蛋!”
饶刘子萌是个大心脏,但突然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还是有点头皮发麻,不过她平时演讲多,被这么一看,心里突然就迸发出来上一场的冲动,当场清了清嗓,又装模作样地整了整并不存在的领结。
两年的同学,他们谁跟谁啊,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彼此在想什么,宋东洋眼皮一跳,突然想起刘子萌之前为了市演讲比赛给他们演讲了一个星期的《做新时代的追梦人》,刚开始他们还觉得新鲜,还很配合地做她的观众,但口香糖再甜嚼多了就没味了。
但可怕的是这家伙一点都不觉得腻味,读的起劲,他们也不好扫兴,每个课间都生无可恋地坐在下面怀疑人生。
宋东洋仿佛又听到“我们是不起眼的一滴水,但汇聚起来是一条河”,他打了个寒颤,一拍桌子,果断止住她:“停!说重点!”一石激起千层浪,班里气氛缓和了些,此起彼伏地组织刘子萌的意图。
“对啊你可别长篇大论了,说重点”
“你从哪里听说的?”
“......”
“这件事是真的吗?”
最后一个问题让他们都沉默了下,又异口同声地说:“是真的吗?”
虽说有点中二,但谢青屿确实是个传奇人物,长得好成绩棒,走到哪里都吃香,到了高中更是被发掘了写作方面的天赋,写的文章多次登上市考试卷,也上过不止一次的市报专栏,对江阳一中来说就是个活生生的招牌,但对高二二班的人来说却是从他们心口硬生生剜出去的血疙瘩。
他们跟谢青屿相处的时间不多,也就两个月零六天,如果去掉里面含着的各种假期,满打满算也就51天,除了那几个特定的朋友,对大多数人来说谢青屿还是个陌生人。
要说他们多想念他,那是矫情,更是虚伪。
但高一7日军训,谢青屿早就用极其张扬的笑把自己生生地刻在了他们心里。
“我是高一二班的谢青屿,我们1102永远是第一!”
当他在越野比赛中拿着第一名在主席台上喊出这句话时,他们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沸腾的团结,一个个的打了鸡血一样,红着脸在下面拼命挥手,不约而同地跟着他喊:“我们1102永远是第一!”
当时没觉得中二,只觉得酷到不行,觉得这辈子真幸运能跟这么有个性的人在一个班级,感觉走出去脸上都是有光的。
不过后来就发生了那件事,谢青屿在用行动叫他们体会到集体荣誉感后又用切身实践告诉他们生命的脆弱——
谢青屿出车祸了。
在校门口被一辆闯红灯酒驾又超速的车撞在了学校铁门上,语文老师正准备陪他去市里比赛,事故发生时下意识拽了一把,没抓住,但多亏了这一拽才没让谢青屿撞在铁门外竖的铁钩上,当时他浑身是血,已经不成样子了,但好歹保住了命。
他们没见过当时的画面,但一想到那个人是自己的同学总会觉得鼻酸。“听说他现在......”,一个女生纠结了一会儿,没忍心说出口“瘫痪”这两个字,“还是站不起来吗?”
刘子萌没说话,她摇了摇头,转而十分开朗的拍了拍手:“不过消息绝对是真的,我今早路过语文老师的位置时听到的,他当时应该在跟谢青屿打电话。”
“他怎么说?”
“谁?”,刘子萌没搞明白,紧接着说:“语文老师在劝谢青屿继续在家里休息,但谢青屿坚持要来,老师也就妥协了。”
语文老师是个性格很好的中年小老头,姓赵,最难受当时自己的得意门生在自己面前出了事,当时出事,谢青屿家长没来,反倒是语文老师在医院里守了三天,谢青屿醒来第一眼就是他,之后一直联系着,跟家人一样。
宋东洋摸了摸下巴,这次果断支持小老头,“我也觉得他应该再修养一段时间。”
当时车祸,他正跟沈云开在学校里溜达着找谢青屿,等听到学校门口一阵绵长又刺耳的刹车,随后又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和哭喊,他们循着热闹声赶到门口时,恰巧看到出事的人被抬上了救护车,身上披着白布,布上全是血,当时不知道那是谁。
直到看见老赵抹着眼睛跟着上了救护车他们才反应过来,那是谢青屿。
沈云开掐了下指尖,硬生生地把自己从记忆里拽了出来。
刘子萌把额前没来得及打理又长长了许多的刘海扒拉到头顶,气沉丹田,声音响亮,“总之呢,快收拾收拾,迎接我们的学神吧!”
听到这话的1102班同学一阵诡异的沉默,是了,即使谢青屿人不在,但他总是很准时地出现在成绩单上,除了刚醒来那段时间,后来前两名就是谢青屿和沈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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