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宋柏收起笔把本子拿在手中，并不打算与人叙旧，抬步离开的时候一道充满愧疚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宋柏，对不起。”
宋柏没回头，却停住了脚步，“如果是为了当年的事情，你不用道歉，因为最后我也没夺冠。”
说完，他并没有急着离开。
宋柏在等，等林淮之告诉自己当年为什么不辞而别，又为什么和所有人断绝联系，包括他。
空气静默那么几秒，宋柏在没得到任何回应后毫不留恋离开了这间单人病房。
住院部明亮的走廊上不似急诊那边繁忙拥堵，周围的墙壁冷而白，宋柏指尖摩挲着刚刚从病房里拿出来的病程记录。
那个小名叫航航的孩子，姓林。
正好和林淮之的血型一样，O型血。
宋柏从不信世间会有这么多巧合，更遑论那个孩子也有先心病。
医院的工作很繁忙，心外科更是连轴转忙个不停，宋柏和科主任轮完两台手术，出来后感觉走起路来脚步都是虚浮的。
“宋医生，现在才下班啊？”今早那位护士看到正换完衣服往外走的宋柏，不禁问道。
宋柏拢了拢袖口，点头说：“对，刚忙完。”
护士检查护理记录和医嘱执行情况，“哦对了，宋医生，先前二号楼特需病房里的那个小朋友家长问过你的情况。”
宋柏迈步的动作停了一瞬，“小孩的母亲吗？”
护士否认了，“不是，是那位林先生。”林先生。
大概是林淮之了。
暮色杳霭流玉，风疾疾走过的痕迹留在院门口花圃前站着的人发丝上，黄昏的光线慢慢变淡，霞光微弱地将林淮之的身影笼罩在这片朦胧之间。
走在前方的人似有所感回头，那人猝不及防对上了他的视线。
林淮之直直愣在了原地。
“好久不见，林淮之。”
男声磁性温柔，似林淮之初学钢琴时触碰到低音键的音调。
宋柏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面前，严肃板正的那张脸带着浅浅的笑意，可仔细深究，笑意却不达眼底。
林淮之大脑轰然宕机几秒，过往布满锈斑的记忆如同脱了闸的洪水猛兽向他袭来。
“怎么，老同学和你打招呼，你不情愿？”久久没等到回应，宋柏同学生时代那般和他开玩笑说。
“好，好久不见。”
林淮之还是像以前一样。
磕磕绊绊的自卑敏感，过了十余年仍旧没变。
夜幕渐沉，餐馆古色古香的中式格调舒适宜人，没有西式餐厅的悠扬乐曲，空中弥漫着淡淡木香。
林淮之和宋柏坐在里侧靠窗的位置，前者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稀里糊涂和宋柏来了餐馆吃饭。
也许是突如其来的雨，模糊了林淮之的感官。
医院外，宋柏约他上了车，主动提出稍他一段路，在车上寂静的空间里，他鬼使神差答应了驾驶座上的人提出的主意。
“你，变了很多。”林淮之小口喝着豆腐羹说。宋柏不以为然，夹了块糕点往嘴里塞，“毕竟十来年了，人怎么会不变。”
是了，十二年，谁能不变？
距他们那个衣角翻飞的校服时代，肆意无忧的校园生活，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室外依旧飘洒绵绵细雨，餐厅的玻璃被雨水弄得模糊不清，宋柏觉得扑面而来的过往一切就如这突然侵袭的雨，让人防不胜防。
突兀的电话铃声划破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宋柏掏出手机，略带歉意看向林淮之，“抱歉。”
林淮之摇头，“没事，你去接电话吧。”
林淮之以为宋柏会到起身离开，可后者却毫不避讳地当着他的面接起了电话。
宋柏把手机轻靠在耳边，等着对面的人一口气把所有的话说完。
他面前的人不断把头往下埋，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大概能猜到林淮之这样做的理由，林家的家教里估计有一条是尊重他人隐私。
“别低头，脸都快埋碗里了。”
宋柏实在忍不住出声提醒，尔后十分敷衍回着电话对面的人，“知道，下周日我会去。”
语罢，他挂断了电话。
电话另一边是宋柏的姐姐宋芷君，打电话过来是为了劝宋柏答应家里的相亲。
宋柏自从大学毕业到现在依旧是单身，他父母实在是看不下去，这人要是再不结婚就要往四十走了。
两周前，他对家里人的安排松口了。
想找的人找不到，想等的人等不着，宋柏觉得满足家里人的期望也好。
但他没想到自己会再见到林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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