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好天气，窗外的树已经长出了嫩芽。
穿着浅灰家居服的男生坐在房间的床上，面容沉寂。微微上扬的一双凤眼，眼里是无机质般的冰冷。他抿着薄唇，定定地望着窗外，窗外有两只小鸟在树枝上嘻闹，互相追逐。
“咔哒——”
门开了，一个短发的中年女人拿着药片进来，柔声对坐在床上的人说道：“景书，吃药了。”
景书转头的瞬间换上笑容，好像那冰冷不曾出现在他脸上一般。
“妈。”他开口叫了一声，声音因为许久未说话而有些喑哑。
女人是他的妈妈，叫许念。她进来先看了一眼书桌，书桌上摊开放着几本书和一台平板电脑。
她走到床前，摸了摸景书的头，“怎么又看那些东西？医生说你伤到头，要静养。近期不宜久坐和看书，不许再看书和平板了。妈妈是为你好，你知道的。”
许念语气里的强势一如既往，景书没有反驳。
他乖巧地把药接过，在她关切的目光中，就着水把四粒药片一口吞下。
许念摸着他的脸叹了口气。
距离那场车祸，已过去半个多月。
两车相撞其中有辆车撞向了公交站台，站台损毁严重。幸好大学门口值勤的保安及时呼叫救援，救护车来得很快。
赶到现场的医护人员将重伤的5人抬进救护车送往医院，途中，景让身亡。
许念赶过去医院的时候，警察把景让的遗物给了她，一张带血的身份证，还有一只雕刻着复古花纹的打火机。
她把遗物攥在手里，脸上很镇定，没有哭。
在见到昏睡在病床上头部缠满绷带的景书时，她才觉得双腿发软。
幸好，幸好活下来得是景书。许念跟他叮嘱了几句不许看书，好好吃药休息之类的话，就出去了。
门关上的瞬间，景书扶着墙摇晃着走进卫生间，不一会儿卫生间里响起一阵呕吐声。
他苍白的脸上因为剧烈呕吐，泛起一抹淡红血色。
他目光冷冷地看着马桶里的黄白药片，按下了冲水键。
景书步履轻飘地走到书桌前坐定，把书页翻到昨天标记的地方。还有5天开学，他必须要抓紧时间把上学期的内容过一遍。
车祸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他昏睡了7天。等他醒来，被告知景让已经去世。
在他昏睡的7天里，景让的尸体火化，同时身份证明也已注销。
此后的一个星期，他一言不发。
医生说他脑袋里有一小块淤血，可能会影响记忆和语言功能，最严重的情况是失去记忆还有就是无法流利的说话。
所幸两个星期后，景书开口说话了，也能认清来人。只是话很少，以前的事情有些不记得，但相比医生说的失忆，情况要好太多。
许念很担心，直到出院回家，景书除了下楼吃饭，就一直待在自己房间里。
许念偷偷观察过，他除了看书，其他时间就用平板看以前景让唱歌的视频。后来景书发现许念从门缝偷看他，从此他就把门反锁了。
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在母子两人见面的时候，他依旧会像从前一样，乖巧地对她笑。
他说要去看景让，许念带他去了。墓地位置很好，在半山腰处，山底有一个小湖泊。
他在墓地旁边种下一棵雪松，看着墓碑上和自己一样容貌的少年照片。他笑着跟他打招呼，“嗨，景让，我来看你了。”话刚出口，他已经泣不成声。
19岁的景书跪在墓碑前痛哭，山林似有所感，吹来一阵呜咽的风。
许念听着呜咽的哭声，背过身，用手擦了擦眼角。真奇怪，明明就是不喜欢的人，为什么他死了她还会哭呢？风吹过雪松的枝叶，送来一阵淡淡的冷香，转瞬又消逝在风里。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
“景书，吃饭了。”许念在门外叫了一声。
“好的，就来。”景书把手里的书放下，起身走出卧室。
景书下楼到餐厅发现家里人都到齐了，穿着西装身材略有些发福的景父今天难得在家吃饭，景父45岁，经营着两家公司，是个事业成功的男人。
年纪25岁的大哥景奇和母亲分别坐在景父左右两侧。景书在许念旁边坐下。
“妈妈。”他叫道，“叔叔，大哥。”
景父点点头，上下打量他一圈后说道：“头还痛吗？多吃点饭，看你脸色还是不太好。有什么想吃的，跟你妈说，让她给你做。”
景书微笑答话，“好多了，谢谢叔叔关心。”
坐在旁边的大哥没搭腔，只是看了他两眼，顾自吃着饭。
一直以来大哥对他都没什么话说，看见大哥对他投来目光，景书对大哥回了一个微笑。
许念脸上难得的有了笑意，一家人都在家吃饭，她好像很开心。
她把剥好的一碗虾推给景书，“给你剥好了，你最爱吃的虾，趁热吃。”
景书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拧着眉，打量着碗里的虾。
许念看他的表情，感觉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了，你怎么不吃？”
最后他在许念疑惑的目光中，把虾夹进嘴里，细细嚼着。
一顿饭吃得很安静，期间大哥和景父聊几句工作上的事。
大哥因为年龄的关系，和景书他们并没什么话聊。更重要的是，景书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
许念和景父是二婚，景父也并不是景书的亲父亲，他们在一起生活了近五年。
吃过饭，许念收拾碗筷进厨房忙碌。
景书感觉身上越来越痒，有些急切地往外走。
在门口撞上一起外出的大哥，“哎哟。”大哥惊叫一声，景书低头道歉，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大哥拉住他，有些疑惑地问：“你脖子上是起红疹了吗？脸怎么好像有点肿？”
景书挣开他的手，把外套拉链拉高遮住半张脸。他感觉全身都在被蚂蚁咬噬，“家里太热，我出去走走。”
他顾不上大哥眼里的疑惑，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
出门，走上30分钟。有一间24小时营业的药房，他浑身又痒又痛，一路忍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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