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窈:“傅岐禹?”
“正是我们如今的祁王殿下。”谢景明说。
觉出了其中阴谋的味道,陆云窈皱着眉头,她问:“还有一人呢?”
“谢清许?”谢景明浅笑一声,“这就要说到家父了。”
他话中满是嘲讽的意味,仿佛提起的不是自己的父亲。
“当年老侯爷被陛下赐爵,说明世袭三代,原本是应该传给长子,也就是我父亲的兄长,谢清许。当时他也是郎心一片真如铁,听说云州陷落,说定了要一腔热血敬故国。他从小习武,一身本领,在惠水之战时,除了你母亲,最骁勇善谋便数他了。”
“云州攻下之后,你母亲崔韫留守,崔衍带着他和傅岐禹前往沧州。后来崔衍战亡,傅岐禹主事,他被派去邙山前线,孤军先伏,预计一击而中之后与援兵合围。那一战打得真是漂亮,捷报传回京城的时候,连年幼的我都深有印象。”
“然后呢?”陆云窈问。
“他没有等来援兵。”
陆云窈怔然半晌,意识到这简单的几句的言辞背后全是鲜血,数不尽的算计和阴谋。
“这和衡阳侯有关?”她问。
谢景明垂下眼帘:“我也是在他死后,整理侯府的往来文书时发现的。他和傅岐禹最早的联系,恐怕就从此开始。”
“谢容时知道吗?”陆云窈问。
谢景明抬起眼:“我不清楚。”
陆云窈不知为何,心中非常不是滋味,她眼睫忽闪,饮尽了杯中之酒。
谢景明往她面前的碟子里放了一块梅子姜:“解酒的。”
她看着他:“你知道这些的时候,心中什么感受?”
谢景明看向陆云窈,平静而又平常:“这就是这个世道。这就是人心。”陆云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避免投入其中,尽力地梳理着其中的联系:“这些和谭瑛的事情有什么关联吗?”
谢景明用银箸分拨着骨肉:“自惠水之战北狄入侵,云州便一直处在我们与北狄相交之界。当今陛下即位以来,一直忌惮自先帝时逐步恢复的藩军,有意削减。这么多年,他有心将各地军将调回京城,连傅岐禹都调回京中长住,却始终无法完全把你父母调遣回京,实是因为云州这片地界,非寻常之将领能够镇守。”
“你母亲与朝中周旋已久,但他们在云州多待一天,陛下的疑心便更重一分。此番回京,是以朝廷暗探传来消息,说北狄正处新皇交替,陛下屡番施压,她便借此要求朝廷调拨了许多兵力,剿灭了北狄的一支主力,这才回京。”
陆云窈闻言沉吟许久:“你是觉得,云州的事情并没有解决?”
谢景明将分好的蹄肉放在陆云窈面前:“北狄狡猾,云州的事情若有这么简单,你母亲也不至于在云州十二年,连女儿都不能带在身边。”
陆云窈皱眉:“既然强敌在伺,陛下为何执意要他们回京?”
谢景明轻轻一笑:“陛下端坐高堂之上,有时候远忧并不比近患更让他日夜悬心。”
陆云窈划着蹄肉,不知为何忽然没了刚刚的食欲。
一顿饭吃得虎头蛇尾,谢景明也注意到了陆云窈的变化。
回去的路上,两人沿着东角楼街一路慢行,杨柳拂堤,金水河浮光映波。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谢景明问。
陆云窈摇头:“此间的事情太过复杂,或许我应该先搞清楚其中利害。老实说,我并没有头绪。”
谢景明思忖着,忽然说:“我想起一件事情。”
陆云窈抬头看向他,他缓缓言道:“上一世,谭瑛自从回京,似乎与祁王交往甚密。”
“祁王?”
怎么又是他?
谢景明摇摇头:“我也不能确定,只是谭瑛上一世曾被廷杖,据说当时陛下震怒,打得很重。是用了祁王军中常备的一种创药才有好转。”“他曾被廷杖?”陆云窈有些诧异,“因为什么?”
“听说是因为云州军务顶撞了陛下。”谢景明说。
这又是为什么?陆云窈实在搞不明白了。
之前听起谭瑛的事迹,听他告发陆家谋反,还以为是什么诬陷嫁祸、心怀鬼胎的小人,现在听起来怎么还有些忠君直谏,险些以死报国的意味。
陆云窈的直觉告诉她——此事并不简单。
回到陆府时已过午后,陆云窈回绿云轩时特地绕去崔韫的书房看了一圈。书房静悄悄的,门扉紧闭。
陆云窈在门前踱步片刻,觉得此时自己就算是上前去问,崔韫也不会和她细谈。于是转身回了绿云轩。
早上起得有些早,陆云窈回到屋里之后,便沉沉睡去。
醒来时已近黄昏,而自己的床前坐着崔韫。
崔韫正在床边看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陆云窈睡意迷蒙:“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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