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窈攥着他衣领的手缓缓松开,她怔怔地看着他:“你是说,你重生了?”
这个答案令陆云窈始料未及,她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没有想过谢景明竟然是重生的。
是了,只有重生,才能解释谢景明对许多人和事所持有的那种微妙的了解。
可她很快意识到问题:“那上一世的陆云窈……”
谢景明似乎早预料到陆云窈会问这个问题:“她在郡主和侯爷回京的前一天就死在了西山。”
果然,陆云窈的心中的猜测得以应验。
上一世的陆云窈死在郡主和侯爷回京的前一天,也就是她醒来的那天,如果没有出意外,这一世她原本也应当死在那个时候,只是——她来了,她成为了陆云窈。
陆云窈道:“所以你一开始就猜出了我不是她。”
“不。”谢景明却摇头,“一开始我以为你和我一样。”
谢景明的目色黑沉,正如此时因无月而黑寂的湖水。
“我以为或许我们上一世都有同样的执念,因此上天给了我们这一次机会,是为了改变什么。”
“执念?”她借着稀薄的天光端详着谢景明的面庞,“什么执念?”
谢景明看着她:“不甘心。”
陆云窈的心中空了一拍,她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那个穿着鹅黄襦裙的小女孩,出现了梦中她在西山别业低声呜咽的那个夜晚。
她想起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原来她当时想跟自己说的就是这几个字——不甘心。
她不由有些发怔:“上一世的陆云窈死后,发生了什么?”
谢景明看着她,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花香。他说:“我娶了傅华笙。”
就在两人所在的不远处,一颗枝若浮云的花树正在迎风摇摆。一阵风动,将花落无声的默然和谢景明的话都送进陆云窈耳中——“她和谢容时一起,杀了我。”
上一世陆云窈死后没有多久,祁王便带着女儿上门议亲。
衡阳侯几乎没有犹疑地答应了这门亲事。谢景明与傅华笙本就是从小一起长大,他与陆云窈的婚事一解,这门亲事便顺理成章。
谢景明过去虽然对傅华笙没有多少感情,但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彼此十分熟悉。婚约已解,论及成亲,傅华笙是十分合适的人选,眼见双方的亲长都十分乐见,他便没有多少异议。
可是好景不长,傅华笙和谢景明婚后没有多久,老侯爷便撒手人寰。谢家的侯爵自先帝赐予谢氏时,便定下了世袭三代,到谢景明这一辈正好是第三代。因而他悲痛之余,不得不接手家中大小事务。
“我也是这时才发现,父亲和祁王私下一直有往来联系,陆家的许多事都和他们脱不开关系。可还没等我理出头绪,景宣死了。”
直到这时,谢景明才发现父亲的死并没有那么简单,可一切已经太晚了。
“我过去,无心政务。”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微微握紧了,话音也带上了一些颤抖。
他沉下声来调整,似乎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将后面的话说出。
“父亲死后,侯府的许多事情我并不清楚,朝野之中盘根错节,侯府案牍多如牛毛。为了能尽快理清一切,我将府中许多事都交给了谢容时,而内宅的事务一直都是傅华笙在处理。等到景宣死了,我才发现,侯府已经不在我的掌控之中。”
他松开握紧的手,一阵风过,飘来许多落花,而他轻轻一笑:“这时我才知道,傅华笙从一开始嫁给我,就是为了谢容时。”
事情到这一步,谢景明想要再扭转一切已经变得十分艰难,没过多久就出现了与老侯爷和谢景宣一样的病症,不到一年便抱憾而终。
“再醒来的时候,便是那一天。”他看向陆云窈,不知是不是因为夜色深沉,陆云窈觉得他看向自己目光不同寻常的专注,“你从西山回来的那一天。”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眼中:“我原也想过,为什么是这一天,若上一世的许多事还有转机,有很多时刻或许可以力挽狂澜,但偏偏是那一天。”
那一日,陆云窈的马车从长街上缓缓行来,她隔着纱帘答他的话。那日也如今夜一样,花如浮云,微风拂动。
他专注的目光使陆云窈的心,不知为何也如花枝被微风轻拂,点点瓣落。
两人之间默然许久。陆云窈轻声问:“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陆云窈的?”
“你一开口我就知道。”谢景明笑道,“我虽上一世与陆云窈交往不多,但她不会像你那样说话。”
“我也想过,可能谁替换了陆云窈,坐在车上的可能只是一个顶着‘三小姐’名号的人。可那日在会饮园我见到你,你和上一世的陆云窈长得别无二致。”
谢景明的话中带上了许多别的意味:“但你与她不同。”
陆云窈的心乱作一团,谢景明和她说的这许多事是她从未想过的,可是又解释清了很多事。比如为什么谢景明一开始就对自己十分关注,为什么他始终不同意退婚,为什么傅华笙始终关注着自己,为什么那么多人想杀她……
她思忖着,想到谢景明刚刚提起但没有细说的一个梗节:“你刚刚说上一世你承袭侯爵之后,发现陆家的许多事与祁王和衡阳侯有关,是什么事?”
谢景明愣了愣,他看着陆云窈:“上一世陆云窈死后没有多久,陆家便因谋反,满门抄斩,举族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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