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鹤邻在身边,白梅客又睡了一个好觉。
她记着今日回门,并不像昨日睡得那样沉,但秦鹤邻还是比她起得早,待她醒来时对方已经衣备完好。
其实按规矩,成婚后秦鹤邻若是歇在她房中,第二日晨起应当由她来服侍穿衣梳洗的。
连着两日她都睡过了头,饶是白梅客不甚在意,面上却还是做出窘状:“日后夫君晨起时还是叫醒我吧。”
秦鹤邻自是知道她不诚心,随意应了一声,自顾自地去了书房,只教白梅客准备好了着人通传一声便是。
又睡了个好觉,白梅客精神好了许多,见秦鹤邻出了院子,便一仰倒落回榻上,拧蠕了几下才叫罗浮进来服侍穿衣。
那边秦鹤邻去了书房,昨夜他派出去调查的事便已回来密信,只是当时天色尚晚,若看了指不定什么时候才有闲去休息。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去鹤华堂歇息,秦鹤邻刻意不去想。
他并不讲究,一边看信一边吃着六五送上来的早膳,只是打开信看后,手中的膳食就吃不下去了。
信上内容不多,只有短短一句话。
白梅客,前左都御史白棋礼之女。
她的名字少见,定然不会调查错漏。
当年白棋礼的案子闹得极大,那时他尚在外读书,却也是听了一耳朵。
这位左都御史因与叛贼勾结而斩首,而检举之人正是他的祖父秦培怀。
如此便能说得通了。
高门之女,一夜之间家破人亡,背着罪臣之女的名头活了下来,费尽心思嫁与仇人之孙,蛰伏数年,终于报仇雪恨。
若这是篇戏文,秦鹤邻必然要嗤一声荒唐,可这偏偏就是切切实实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将那句话反反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几乎认不出来那几个字,秦鹤邻才颓然地落下手。血海深仇,他们之间竟是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直到现在,秦鹤邻才终于敢直面自己前几日还存着的那些软弱心思:
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说不定她也是被逼的……
而这些心思背后,皆是他还对这段关系存有的希冀。
只是他才意识到这份不该有的希冀,便不得不直面事实——白梅客不会对他手软。
好了,儿女情长的游戏也该玩够了,秦鹤邻,这秦家可不是你一个人的秦家。
攥了攥拳,成婚那夜留下还没好全的伤口再度裂开,掌心的疼稍稍唤醒了混沌的脑子。
秦鹤邻看着自己的手,失意紧张时攥个什么东西,其实是白梅客的习惯。
下马车回身搭手是习惯,睡前吹灯也是习惯,夜间搂着她睡觉还是习惯,除此之外在别的地方是不是还有他没意识到但已经深入骨髓的习惯。
就算这一世他能保住秦家,可余生那么多年,他能在这么多大大小小的习惯之下忍受孤身一人的生活吗?
秦鹤邻背脊发凉。
白梅客那边很快收拾好用了早膳。
自从那日秦鹤邻吩咐过后,府上的膳食便跟开了窍似的颇合她的心意,就算有一两道突然馋嘴的,安排下去最晚下一顿的餐桌上就会出现。
吃得饱,睡得好,白梅客喜欢这样的日子。
马车早早在门外套好了,白梅客上了车,便见秦鹤邻已经坐在里头,正坐在最角落。
哪怕她上来也不看她,只顾着看他手中的那一册书。马车出发,中间几上还有旁的书册,白梅客随意抽了一本闲闲翻阅着,却并不看得下去,她总觉得秦鹤邻不对劲。
虽然先前同样是冷淡的性子,同样对她带着不知缘由的厌弃,但她就是能感觉到,现在的秦鹤邻要更加疏远她。
明明早上晨起时还没有这种感觉。
这样突兀的转变先前也发生过,迎亲下轿时他对自己尚且礼遇,洞房掀盖头时却又阴鸷可怖。
一次还好,可发生两次,加上连着两夜,秦鹤邻都只是抱着她却不动作,白梅客眉心一跳。
莫不是秦鹤邻有什么隐疾?
行事不便,是以才恼羞成怒?
她思索着,手下的书一页未翻,这模样落在秦鹤邻眼中便是在思考着要怎么对付他。
短暂的苦痛过后他很快冷静下来,白梅客一介罪臣之女,无依无靠,她哪来的本事从流放队伍中跑出来,又为何不做别家的小姐,偏偏是徐指挥家的?
她身世成谜,可偏偏说亲前多番查探没有一个查得出来,足可见她背后人势力庞大,那背后之人又为何要帮一个无根无基的孤女?
徐家怕只是他放在明面上的障眼法,但哪怕这样,这也是他当下最好抓住的一个线头。
此番回门,同样也是他的机会。
夫妻二人各怀鬼胎,一路上倒也平静。
先前早有侍从前去禀报,府军卫副指挥使徐昀成带着夫人在门口没等多久便见着了从街口而来马车,不多时便停在了徐府门口。
秦鹤邻率先下了车,这次倒没搀她,白梅客由罗浮扶着下车。
其实说起来,她对徐家人的了解还不一定有秦鹤邻多。
但无奈徐昀成演技实在是好,一见到她就满眼关切,直到她与秦鹤邻向他行礼,他才分出几寸目光,笑着将秦鹤邻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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