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管事,这实在太恐怖了。”
易棠干笑两声:“我只专长于刺绣,干不来这事。”
食指指向铁钩。
这是实话,她可不会剥人皮。
冯里短促地“哦”了一声,语气敷衍:“就是要绣人皮。”
绣?人皮?恶心程度和剥有什么区别?
她张嘴,想争取到别处。
冯里却开口道:“该看的都看了,你们回去吧,辰正上工,可别耽误时辰。”
目光触及泛黄发臭的皮具,易棠微抿着唇。
若在此时离开,明日就得在人皮上刺绣。
她还想多争取些机会。
谢年祈在这时上前,微笑道:“多谢冯管事器重,我和阿姐会准时出工。”
冯里目光如炬,在谢年祈脸上的银制面具短暂停留。
随即嘴角微翘,发出一声冷哼,转身走入内堂。
待到那抹灰色身影消失在暗处,两人方才离开这堪比阿鼻地狱的作坊。
“你真要绣人皮?”谢年祈笑道。
易棠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不绣,难不成你绣?”
她总算知道了,这人喜欢拿她取乐,且不论时候、不分情况。夜如浓墨,万籁俱寂。
攥着院号木牌,她和谢年祈一道下楼。
脚轻踏在木板上,仰面迎上如水月色,她寻回一丝真实感,恨不能把方才吸入肺腑的臭气在一吸之间全吐出来。
“还没问你呢,要查怎样的案子。”易棠想起此行目的。
“情势都没弄清楚,也敢随我过来。”谢年祈停下脚步,偏头看着她。
一时沉默,那人干脆不兜圈子,直接道:“就是方才所见。”
柳家院买卖人口,有人冒险逃出,状告柳家活剥人皮,所行之事实在非人道。
本是平常凶案,大理寺却在收集到的人皮上发现情报密语,便转送至皇城司。
后面发生的事,就是易棠接触到的。
“这么说,这柳家大院偷运情报,”她顿了顿,“和努尔汜是不是一伙的。”
谢年祈沉吟片刻:“两件事暂且没有关系,近日先观察。”
此事惊动皇城司,柳家院的人有所察觉,便会提早提防,用无关线索应付搜查。
若是硬闯,搜不到有用的证物。
白日里未直接闯进院子,则是借着冯里的话头佯装拿柳家院没办法,虚诈院里的人。
待其变动,皇城司再派人潜入,观察院里的反应。
这才有了两人乔装成幺家姐弟的一出。
虽说今夜的经历一半顺利一半惊恐,但好歹与冯里打过照面,只是过程略微血腥。月色溶溶,留下遍地清晖。
易棠和谢年祈在小院前驻足,仰头望去。
槐树枝叶在月色下摇曳生姿,朦胧月影洒在院墙上,衬得夜晚更静。
“槐院叁。”她轻声念出三个字。
回想方才在作坊中的骇人见闻,再细想即将在这阴森诡异的院子住上几日,四肢突然有些冷。
“可曾听说过一个故事。”谢年祈在她身侧,幽幽开口。
不待她回答,他自顾自地说:“旧时一户人家,住的院子门前也有棵槐树。每月十五日,槐树上总传出哭声、笑声,有时还能看见树下人影徘徊。”
“某天夜里,树上哭声凄厉,人们瞧见树枝上挂着那家人的残肢。树下一个纸衣女童手持巨斧,她的手——是白花花的骨头……”
“打住打住打住。”易棠声音有些颤抖,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抬头看了看那棵槐树,月光下,它的影子向四周延伸,好像真有什么东西在树下徘徊。
“你、你别吓我。”她支支吾吾。
谢年祈轻笑一声:“我不过是讲个故事。柳家院的槐树虽然有些年头,但不至于生出鬼魂。”
他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深沉,如同古寺钟声,飘入易棠耳中。
一阵风过,卷起发梢。
发丝挠过耳背,泛起鸡皮疙瘩。
谢年祈突然顿住,指了树下:“哎,有东西。”
“嗯?”
易棠顺着他的指示转过身。身后的人突然附上她耳侧,猛吹一口气,吓得她吱哇乱叫,几乎从原地蹦起。
待反应过来,她用力拍打他的胳膊:“幼稚鬼!”
“你这人,面对人皮尚且沉得住气,怎的谈及鬼怪之事反倒丢失分寸。”谢年祈斜眼瞧她,嘴角噙着笑。
两人争执不下,易棠听到声响,似是木门开合,紧接着,一阵凉意袭来,悄然覆盖住手腕。
她愣住,好像是一只手。
迎着月光,来人的影子在一地月华中投至易棠身前——
梳双环髻的瘦小人儿手持物件。
观那物件的轮廓,好似一柄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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