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薄雾,归鸟悠鸣。
黄昏最后的残光渐掩云菲,盘踞于茂林修竹内的金石大殿似悄然睡去,残风低吟着最后的歌谣。
酉时,两里外,尸曝遍野。
漫天血气,暗红色的液体沿着斑驳的青石板路汇入汩汩溪水中。草木在血色的浸润下更显苍凉。
一双脚踏过浸染了血色的草丛。他身后,数千人如黑云一般沉沉压来。
他一脚踢开身旁的冰冷的尸体,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阴郁又残忍道:
“让他来见我。”
身后人群已然提刀指剑逼近了正殿。
“玉虎,快,快去禀告宗主!”
一身着青衫,戴着玉虎面具的男子在一众重伤长老的掩护下折返而去。
“云水金檀山外大阵乃宗主之母所创,你如何能闯入?”
一紫衣女子喘息未定,鲜血淋漓。她强撑着身体,提起长剑指向对面的男人,颤声质问。
那男人从容自在,轻蔑一笑:“唐桃的阵法向来粗鄙浅陋,我唐门弟子有一算一,得之破之。”
云水金檀内外已尽被包围,水泄不通。
女子怒喝:“宗主闭关,尔等来犯,师出无名,毫无道义!”
那男子闻言,忽地瞪大双目,抬高了声音:“你云水天乃江湖第一大魔教,人人恨不得诛之而后快!今日我唐杨邀请诸位正道共襄盛举,就是要铲除这邪魔外道!”
他双目凛然,杀气毕现,只见其手腕猛然一旋,八枚刻着扭曲痋符的铜丸暗器从掌心弹射而出。
电光火石间,一抹红衣如炽如烈火,自女子身侧星流般掠过。风声急促,少年手中长剑一挥,宛若游龙出海,剑风如自天幕倾泻而下的水银,“铛”地一声,将那八枚铜丸尽数击回。
剑风所过,草木尽折。
铜丸落到对面男人脚下,一股浓郁而诡异的紫色烟雾猛然自地面爆裂开来。
男人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驱散了面前的烟雾,眯起双眼,打量着对面来人。
“宗主!”
那赤衣少年轻盈落地,手持“问月”,负剑身侧,傲然而立,眼神中透出一股令人胆寒的气魄。
他虽年轻,但只这般身手气势,便足以愧煞这世间千万英雄。
少年左眉上有一道疤痕贯穿眼角,白璧微瑕,非但难以遮盖他的俊美与意气,反而更显几分狂野不拘。
“我当是谁扰我闭关。”
透过那片紫色烟雾,他仰头睨着眼前来人,沉声道,“奇毒见愁。唐杨,你本性未改啊。”
奇毒见愁,位列唐门七大绝毒之巅。一旦吸入,半个时辰颅内俱融,五脏爆裂,痛苦而亡。
但唐门弟子修唐门秘术,不惧毒物,毒蛊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些寻常玩意而已。
“唐镜月,你也丝毫未变。与我厌恶的那张脸,没有半分差别。”
“既如此,何必劳师动众来探望我呢?”少年勾起唇角,冷冷嘲道。
“你夺了云水天,甘沦魔教人。”唐杨轻蔑笑道,出言凌辱,“你与你那贱母一样,心术不正。”
唐镜月脸上的肌肉不易察觉地微微一动,眼睫轻颤,眸里似有暗光闪过,情不自禁攥紧了手中的剑。
一旁的玉虎青面兽意欲冲杀过去,却被唐镜月伸手拦下。“这里是云水金檀,已不是云水天。”他沉声道。
唐杨不以为意:“自欺欺人的话,你却也说得出口来。”
唐镜月眼中透出一股冷厉之色,就连周遭草木也连带着有了杀气。
“我母亲遭你构陷蒙冤,死得不明不白,又散布我母亲与云水金檀的谣言,使得江湖之上流言纷纷。我欲为母复仇,而你却又杀入雾灵山。这可当真是‘正道人士’所为。”
他把“正道人士”四个字咬的死死的,仿佛正在口中嚼烂撕碎。
唐杨气定神闲道:“你母亲偷盗禁术,犯得可是唐门最大忌讳。你本可以不死,却偏偏叛出唐门,来做了这魔教中人。现在,退路已断,你不得不死!”
“唐家主!”唐镜月提高了声调,“凭你本事,如何杀我?!”
话音刚落,却只见他如一朵红云一般踏地腾空而起,剑光所指如倾泻银月之辉,长袖挥洒,衣衫猎猎,直冲唐杨而去。
一剑刺出,气贯长虹,如踏破千万重浪,天地轰然震动。
唐杨乃唐门家主,擅毒药痋蛊暗器,纵驭傀儡,从不与人正面缠斗。他轻轻一跃,向后翻腾,跃出剑风气浪,掷出藏于掌心的暗器乱花钩。
唐镜月微微侧身一躲,速度未减分毫,反而如同离弦之箭,更加迅猛地向他冲来。
二人并非第一次交手。两年前,唐桃暴毙狱中,唐门几乎毁于唐镜月的剑气之下。
他本就是千年难遇的旷世奇才。
十四岁自创独门内功沧海齐灵,十六岁将唐门掀了个天翻地覆。两年过去,本就天赋异禀的他变得更加恐怖,几乎无人能挡。
唐杨拔出短匕,迫不得已与他缠斗在一起。
唐镜月尚未使出半分力,剑雨便如流星般落下,直击要害。
这剑实在灵巧,时而重剑如山岳巍峨,时而轻剑如落花含刃,金铁交击,叮当作响,气浪阵阵,摧枯拉朽,撼天动地。
唐镜月眼中仇恨翻涌,似是觉得不够快意,竟又收起剑,挥起拳来,拳中如有雷霆万钧,交替相击,脚下似狂风席卷落叶。唐杨连连后退,堪堪躲过,却无还手之意,亦无狼狈之色。
他勾起嘴角,意味深长地笑着,笑意中满是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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