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洞(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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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傅海卿意识到说出了一句有史以来最信口开河的话之后,他忍不住想要撤回,许亦燃却像是猛然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嗖的一下蹦起来。

“喔!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后续来到第二天的上午,那是一节信息技术课,新老师上任将原先的座位进行了调整,董越泽总算如愿以偿地坐到了许亦燃身边。经过大半节课的讲解之后,进入同学们翘首以待的自由操练环节,一个个手痒难耐,屏幕刚解除控制,噼噼啪啪的鼠标声便四处响起。互相教学的,讨论问题的,写其他科作业的,浑水摸鱼玩游戏的,机房内很快一片嘈杂,趁此机会,董越泽没忍住把心里的疑惑通通问了出口:“亦燃,你觉得,我是说你觉得,老傅是不是挺好一男的?”

许亦燃此时正抱着大展拳脚的意图,准备撸起袖子加油干,向老师证明自己,所以两眼目不转睛地死盯着屏幕,左手操作键盘,右手操作鼠标,听了他冒昧的询问,只当随口闲聊,故而漫不经心回答道:“嗯,他当然好啦。”

“你喜欢他?”

她有些惊讶,侧过头瞄了他一眼,依旧没当回事,继续敲打键盘:“哎?没有。我们是学生,应该以学习为第一要务。”她很自然且下意识地这样说了,叫人摸不清究竟有几分冠冕堂皇。

“好吧,”他说,“我呢?”

许亦燃把头一歪,表示不解。她感到事情似乎不似寻常简单,放缓了手中的动作,转而思考起对方的动机。

“没事没事,我说,假如你不喜欢他的话,你可以试试喜欢我……”

她吓得双手一松,将键盘推出去好几厘米,侧面的笔杆也撞掉了:“不不不,别开这种玩笑,很恶劣的哦?我不管喜欢谁,都不会喜欢你的,因为夏……”

他抓住了关键:“夏什么?”

“唔,唔,夏桑菊泡好了!”看样子她真的不懂得如何化解尴尬,于是傻乎乎地举起桌面上的水杯给他看。上课前用热乎乎的开水冲泡的夏桑菊颗粒,现下已经完全化开晾凉了。

事后,他问傅海卿。“夏桑菊泡好了,这是什么意思?你最擅长解读女生心理了,快告诉我她说的话到底想表达什么?我思来想去不明白啊。”

空荡的画室里没有第三个人,傅海卿放下画笔,说:“没有前后文吗?单单一句话我很难判断。”

“我问她喜欢哪个。”

“哦?她告诉你了吗?”他略一挑眉,问。这决定他要不要就马耳朵的事与董越泽进行讨论。

“没有。”董越泽坐在桌子上,特别苦恼,好像突然忘了怎么剥橘子一样,弄得满手汁水,不住地感叹自己的笨拙。他剥完也不急着吃,把那剥下来的橘皮一下下撕成小片,仿照摧残鲜花的方式啪的一下摁在桌面上,心烦意乱。

“而且她附上了一句,无论喜欢谁,总之不可能喜欢我。你懂吗?啊?”人遭遇不顺的时候,见了窗外的阳光都觉得刺眼,董越泽心中所想莫过于此,抓起手边的窗帘,歘一下从左至右全拉通了。傅海卿眼前顿时黑了大半,有点小生气,直接撂笔不干了:“咋,你把光线遮完了我怎么画画?你让我说,难道我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成天没事儿把别人琢磨得一清二楚?”

董越泽知道,他这位发小少有脸色大变的时候,稍稍慌神,立即改口道:“哎哟,好哥哥,我求你了,别恼我呀。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我错了,我马上把窗帘重新拉开!”

“我看啊,”傅海卿叹了口气,捡起画笔,无奈道,“她的前半段话,说白了范围太大,我们很难不理解为夸大其词,其实本质上空话一句,不见得圈内的每一位男生都有机会得到她的钟情。但她后半段说不会喜欢你,应该是真的,千真万确,确凿无疑,单独针对你一个人的。剩下的你自个品吧。”

他弯下腰,将毛刷放进五彩斑斓的水桶里涮了两下。自己这个哥们啊,不知为什么总是对秦桑榆、许亦燃一类敏感中带着柔软的女孩格外垂青,她们似乎仅仅依靠维持呼吸就已经对他产生刻进DNA的吸引力,反之却对同自己性情相仿的夏月不闻不问,感情的事实在难以套用数学的逻辑来解释。

“老傅,你没骗我吧,当真如此?”董越泽转念一想,老傅的确没有骗自己的理由,“哎,完啦!”他一拍大腿,内心五味杂陈,想来想去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不该冒进的,若能沉住气循序渐进多好,慢慢试探她的边界,说不定有机会争取到一线希望,现在好了吧,硬生生把人家吓得门户紧闭。自己空学了满肚子理论,实践次次受挫,动辄长篇大论的复盘,下回行动老毛病照样不改,要么太过保守错失机遇,要么太过鲁莽不计后果,唯有当事后诸葛亮时最积极受用,滔滔不绝大话连篇,可惜中听不中用,白白把一辈子的墨水全浪费在上面,考试写作文又写不了这个!

董越泽不嫌地板脏,无精打采地睡下去,任那凉飕飕的地砖紧贴脊柱,花了好一阵功夫接受现实,终于挺起身,探出脑袋勉强瞅一瞅傅海卿即将完成的画。宽阔的画布上,有且仅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他本想画人像,最终还是选择了画树,大约树有一种宁静惠美的生命力,既有向天生长的蓬勃树冠,为自由而生,又有向下扎根黑暗的力量。董越泽指出画上的树和咱们学校正对校门的梧桐树一模一样,他笑了,说是。

“你说,为什么偏偏在门口显眼的位置种一棵梧桐树呢?为什么不是别的什么树?”

傅海卿想了想,说:“梧桐的桐是大同的同。”

“啥啊,明明不是好不好。连我都记得,梧桐的桐是木字旁的桐,老傅,你是不是画画画傻了。”

“哈哈,我瞎猜的,因为桐和同同音,所以种梧桐才好代表咱们大同中学啊。”

董越泽摁住下巴,点点头:“你觉得有道理,那行吧。”

“听你一说,我忽然有点想去瞧瞧它了,我们走吗?”

“你不画啦?”

“先暂时放着吧,我还没看过树洞里面有什么呢。”

“树洞里面能有什么玩意儿啊?”

傅海卿整理好画材,锁上画室,二人下楼途中遇到了沈怜婕和顾晚照,原来她们也听说相关传闻,为了能够一窥梧桐树的秘密,抽空动身前往,可谓不谋而合,那么索性凑拢在一块儿前去探明虚实。到了楼下,适逢大课间休息,多数同学集中在百米外的操场上活动,安保忙着巡逻,疏于看顾校门广场,他们便趁机大着胆子跳进了树下的花坛里。

细看花坛内部,与其说是为了搭配人为栽种的青草和不知名的野花,倒不如说更像花草们自己借着一波秋风送来的种子冒出脑袋,零零星星的,和梧桐的落叶们躺在一起。底下填埋了营养丰富的厚土,大约比地面高出三十至四十公分左右,脚踩在上面十分松软,难怪它们喜欢这儿。他们找准位置,扒开附近用来掩饰的小草,蚂蚁吓得四处逃窜,与此同时树洞终于露出全貌,比想象中小得多。或许是虫蛀,又或许是自然腐朽,形成了这样一个小小的树洞,里面黑黢黢的不知藏了多少小动物的居所,活像一个神秘的树洞王国。大约它的位置靠近根部,不易被人发现,所以才没有做及时的处理吧,后来不知道被谁误打误撞发现,竟慢慢成了学生们掩埋心事的地方。

有时事态的发展很神奇也很有趣,和人息息相关,却不受单独个体的主观控制。起初流传的说法较为简单,说对着树洞许愿,梧桐树就会帮忙实现,随着传播的范围越来越广,前来许愿的学生越来越多,梧桐树有点吃不消了……

接下来的事几乎自然得如同顺水推舟,梧桐史上某个无从考究的时间节点,不知名校园先锋人士带头更新了传统。接受一番洗礼并获得广泛的认可,毋庸置疑是新习惯成为传统的必经之路。抱着期待的同学们来到树下,争相捡拾落在外面的叶片,使它们落叶归根,长眠故土。梧桐在此扎根多年,通晓灵性,见心诚之人,自当优先实现他的愿望。

来之前他们还以为,往树洞里塞纸条是最近才开始流行的玩法,万万没想到根据洞中纸条的年代进行考古,他们居然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此事早流行过好几轮了。究竟什么契机让同学们的热情再度复燃起来?从藏纸条消化心事到对树许愿,纸上的内容慢慢从一开始的青春烦恼逐渐转为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不明年代的泛黄的便签,不幸烂成泥渣的作业纸,浸水笔迹模糊了的同学录,新旧交叠,正应了年年岁岁树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任何一种流行重新风靡起来,我们就不得不感叹,过时的把戏怎么今天还有人玩儿?殊不知追时髦赶潮流的早不是当初的人了。如果说世界上压根没有什么新鲜事儿,有的只是旧瓶装新酒,那么屹立不倒的梧桐树显然发挥着瓶的作用,大同的学子们啊,从树底下走一遭,将来定能长成很棒的大人吧。

值得一提的是里面大部分小纸条写的是暗恋的烦恼,扒拉了半天只有一两张写的是祈求学业顺利的。为了保护隐私,以下纸条的署名均做了马赛克处理。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初三三班小赵同学

正如小王子驯化了狐狸一样,你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驯化了我,你依然笑着,也许有一天你将走向他,春光灿烂,我从不觉得这是件苍白的事。——零九级一班陆XX

老师请他回答的问题的时候,请抓紧时间回头看吧。——爱笑的唐XX

你知道吗?我偷藏的三个字母有特别的意义,它们原本普普通通,为什么组合起来变成了一串不完全独属于我却和我的心事紧紧相连的密码?我好像一只乱糟糟皱巴巴的小狗,没人的时候我就刨个坑,欢欢喜喜地把你的名字埋进去,埋在头像昵称里,埋在草稿纸涂鸦里,或者埋在虎口假装纹身,不会给人看见,我心中窃喜。——初二六班许亦燃

吉星高照,万事顺意。风华正茂,前程似锦。愿你我挥洒笑与泪的操场,那抹绿色永不褪去,记住,眼下各自为营的艰苦攀登是为了创造更好的再会,不可为暂时的分别而感到伤怀,时光必当铭记我们的似水年华。我亲爱的朋友,你害怕什么?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无名氏

每天都在平静的崩溃。——无名氏

“你们看,我拿的这张……好像是许亦燃写的!”不等顾晚照把话说清楚,回过神手里瞬间空了,一看竟是被董越泽一把薅走的,合该他自讨苦吃,心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悲伤更甚。瞧他的脸色,比吃了一顿苦瓜汤苦瓜炒肉苦瓜拌面凉拌苦瓜构成的苦瓜盛宴还难看,她不免乐坏了,扶着树干直掐腰,笑得可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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