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花与少女(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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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下冬季,清早下过小雪,街上行人各自穿着大衣棉袍,冷君兮身披雾蓝色羽绒外套,围一圈白色羊绒围巾,厚重的衣服层层裹上去,身体却不见胖多少,反衬出体态的消瘦。

“傅海卿。”她站在一棵淡红风铃木下,轻声唤着他的名字,眉心微蹙,似有淡淡的愁绪,随落花飘零四散开来。

除去上学,能有额外的时间呆在一起,哪怕呆坐着一个字不说,依然是幸运的。傅海卿得意,他正参与她的人生,扮演其中的角色,即使作为匆匆一瞥的过路人,无言地见证她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三年锦瑟春秋,亦甘之如饴。何况现在这样,借聚会的机缘,他知道了关于她的一桩桩不足为奇的小事,平淡如早上出门踩到鞋带的事,微小如昨天的作业写了整整三个错别字的事,不知为何使人心情愉悦。换了旁人啰嗦这些,倒进耳朵里是垃圾,是废闻,装进心里更是不可能。但他不会分享给任何人听,等它们像米酒发酵一样在漫长的岁月里渐渐酿出香醇,何尝不是值得期待的。

本不应当笑的……他敛了敛嘴角,假装镇定自若,问她怎么了。

她稍微定下心,问他是否记得苏琮尧爸爸受人检举揭发,缉拿归案的事,傅海卿自是不敢忘。

“最近不知怎的,可能他爸爸的案子马上开庭了,有人谣传说,当初他之所以被查到,乃是我爸爸联合其他赌徒……做下的。”她说话声如泣如诉,若游丝细小,仿佛随时会被夺了魂去那般,看样子,被流言蜚语折磨得不轻。

“更有甚者,坚称我遗失钱财怀恨在心,背地里给爸爸出主意,来整同班同学。我才被盗十块钱而已,根本没必要做出如此恶劣的报复。当时班上失主众多,损失几十上百的都有,不知为什么单单针对我……呜。”彼时薄暮冥冥,天空阴沉沉的没有色彩,气氛俨然降至冰点。眼下苏琮尧爸爸的判决虽未出结果,可按照公民朴素的价值观,十有八九认定他该是锒铛入狱的命。天理昭昭,因果不爽,他落到如今的下场不足为惜,偏生害得其他人为之困扰,实在令人气愤,想到这,傅海卿巴不得他的刑罚马上执行。

“虽然知情者众说纷纭,多半猜忌他爸爸的债主们,连我当初也这么想。但毕竟没有盖棺定论,事实究竟如何,我们不知晓案件中的细节,又怎能得知。或许警察通过他们特殊的侦查手段破获了案情,压根没有什么所谓的举报人呢?”

话虽如此,傅海卿却打心底觉得,苏琮尧爸爸受揭发一事,定与他手背上蝴蝶标志的组织脱不开关系。说不定,正是因为他暴露了身份,才会被组织当作弃子抛掉。问题在于,他们怎么确保他不会恼羞成怒出卖组织的内情呢?难道说,他们竟如此神通广大,有的是办法操控人心?

傅海卿回过神,编了好些理由让冷君兮宽心,偏偏他自己钻了牛角尖,越发神经起来。所谓医者不自医,劝得了别人劝不了自己。往好了想,他的话好歹在冷君兮身上奏效。她原本惶恐不安,听他一番话聊以慰藉,才算好些,垂下眼帘,用手拂去冰凉石凳上的落花,示意他同坐。

所谓的理由也好,事实的真相也罢,若置身事外方可开诚布公。如今她成了舆论漩涡中的女主角,又怎顾得上替谁申辩、铺张清白,只想求一个答案——“你,信我么。”

她望向他,如此近的距离,几乎能分辨出倒映着花青色的湖水的部分,而湖水中倒映的一草一木依稀可见。当中清亮的眸子极美,犹如湖中宝物,凌波秋水,顾盼生辉。他怔怔地端详着,不自觉面颊发烫,明知对方是那样的纯粹,不掺杂一丝一毫的杂念,怎么不由自主乱了心神?

索性惭愧地将视线移开,低头说道:“你找我来,是不是不止为了告诉我这些流言的存在?”

“嗯,”她轻轻颔首,“有点太小题大做了吧?其实……我没有希望你为我做什么,我知道,许多事非一人之力所能及。我只想知道你的想法,仅此而已。”

“我的想法重要吗?”

她笑了,没有回答,侧身留下一道美丽的侧颜。唇角的弯钩却迟迟不下,一副心事被窥破的羞怯之态。“你别问这个。”

有一刹他的脸又红了,热腾腾的,略微扭过头咳了两声,好容易正色道:“信,当然信。我了解你并非他人口中怀有报复心思的人。你因为怜悯一只天天在学校附近徘徊的小野猫儿,会拿出自己不多的零用钱去小卖部买东西喂给它吃,有时是火腿肠,有时是鸡肉卷……”他指的小野猫是一只黑白相间的奶牛猫,听说是母猫,也就四五个月大的样子。推测附近谁家的大猫生太多崽,主人家养不起,所以被遗弃了吧。

另外,她从未说过自己家中不富裕,但若非不富裕,被盗走的就不止十块钱了。这点傅海卿看得很清楚,却始终未尝戳破,不想有一丁点可能伤了她的自尊心。没料到方才为了让她相信自己的坚定,一时嘴快,好在她面上没什么反应。

“那算什么,”她又笑了,“我只是看它比较可爱,想和它多多亲近罢了。”

继续聊了会儿,冷君兮说想给它起个名字,不知道叫什么好,问他有没有好的主意。傅海卿沉吟片刻,忽然站起来说,干脆叫“乌梅”吧。

乌梅,小乌梅……倒不算难听。

“为什么呀?”

“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只不过我听爸爸说,古代喜欢把上边黑、下边四只爪子白的猫称作‘踏雪寻梅’,我觉得有趣,就想取个‘梅’字。大部分小猫咪的名字求个活泼讨喜,梅花傲雪盛开的确很好,可是放在它身上太过严肃,我心想除了梅花不是还有梅子吗?可惜世界上没有黑白相间的梅子,不然更加相称。”

两人一拍即合。可怜的小乌梅啊,现在在什么地方游荡呢?它都不知道有人一直牵挂着它,不知道自己忽然间有了名字。愈来愈冷的严冬,究竟要如何度过?好听的名字带来幸福,带不来冬夜里的温暖,或许结实、干燥抗风的小窝才是它真正需要的吧。傅海卿倚栏眺望,窗外数十年一遇的雪纷纷扬扬,据新闻报道,今年将降下自2002年以来最大的一场雪,真实度犹未可知。芙蓉城作为典型的南方城市,四季如春,难得下场雪,立冬刚过,人们便开始翘首以盼,过年阖家到户外打雪仗、堆雪人的盛景。然而对于流浪的小动物们来说,全然不值得欣喜。

手指灵活地转动着2B铅笔,桌上摆放着已经答完的考试试卷,寒假的步伐终于近了,傅海卿的内心无比伤怀,好似这屋外的大雪冰冻了他的心一般,望眼欲穿。他无聊了,收回视线,转为死盯黑板正上方的时钟,竖起耳朵聆听它一秒秒滴答作响。待最后一场考试结束,整整一月不能相见的时间就正式开始了。董越泽双腿哆嗦,不住地摩擦双手直至通红,室内的温度降到零下,他从屋外带回的冰碴仍挂在胡茬上未能融化。

走出考场,雪已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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