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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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学家发现,某些特殊的植物细胞会发生类似神经元活动的反应,这使它们不仅能完成记忆的存储,还能够充分感知外部环境从而进行自我调节。该发现虽然引起广泛争议,却一度成为包括君梦蝶在内的学者论证“植物是有意识的生命体”的重要依据。为了验证君梦蝶所著学说的正确性,花贼特命研究员选取不同科属的植物样本,多次尝试改造,使其能像人类大脑一般思考运作。

在外界看来,此举毫无意义。即使植物的仿真大脑足够媲美人脑神经元活动的丰富程度,不还是百无一用吗?殊不知,这恰恰是花贼得以实施幻梦实验的关键所在。

约定的日子如期而至,我被蒙着眼睛送往了秘密实验基地。研究员使用特殊仪器,令我的神经系统与我选中的植物样本——蝴蝶叶产生连接,再通过仪器精准控制蝴蝶叶的状态对我实行间接监管。幸好,凭他们目前的技术尚不能实现对大脑直接的改造,否则我命丧黄泉的几率将是百分之百。

他们可以随意吹嘘自主研发的科学仪器有多精密,其安全性之高,功能之全面,又有多少成功案例可供参考,然而究竟有几分可信度,我岂会不知?归根到底,实验中存在着大量不可控因素,一切未知的风险都要由我自己来承受。据说,有的受试者即便脱离了实验,神经系统仍会留下不可逆的损伤,甚至患上精神分裂。这就是他们将正常人改造成非正常人的残酷计划,实在有违天道伦理。可惜年幼无知的我,一心逃离现实,竟是什么也顾不得,誓要追随她而去。

进入梦境后,变数出现得比我想象中还快——眼前漆黑一片,浑身上下动弹不得,想呼喊却发不出声音,侧耳倾听,周围完全没有动静。

我强烈怀疑我被什么人关进小黑屋了。现在,我急需一根掉在地上的针,或者别的东西,不经意间闹出点小动静,来确认是否如我所料,可惜没有。一开始,我还能听到某些没有声音的声音——我是说耳朵里传来的嗡鸣,不过很遗憾,我发现我已经无法感知到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了,我想我之前“听见”的嗡鸣应该也是幻觉吧。

好无聊。我闭上眼睛,希望一觉醒来能有人救我出去,毕竟我如今的状况,即使有再高明的法子也无力施展。

……

我不知道睡没睡着,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原以为睡着之后至少可以从记忆中提取一些图像,让眼前的世界不再单调,没想到我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了。好吧,我又发现一处新的绝望:睁眼和闭眼压根没有区别,所以我忘记我的眼睛是不是还睁着啦,哈哈……

我要待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曾经我自以为穷途末路,便将生死置之度外,只觉得幻梦实验既助我摆脱一时之痛,又成全了她的一颗心,何尝不算两全其美。细细想来,我是不该莽撞行事的,现在后悔说什么都晚了。

我开始想,我会不会死了。就像那些迟迟不得投胎转世的孤魂野鬼,一个人孤零零地飘荡在阴阳两界的夹缝之中,仿佛了无牵挂,实则倍感凄凉。

放从前,我绝不敢想象,我有一天会这样不人不鬼、不生不死地存在或不存在这个地方。现在不必想象了,事实摆在面前,哪里还给我想象的余地呢。此种境况,我不由得忆起夏月说过的话:“一想到世界末日时,人世间的所有丑恶会跟着一并消失,我就觉得,末日其实也没那么糟糕。”

我若真不在世界上了,姑且就当世界已被魔王毁灭了吧。想想看,末日真正到来时,人们的脸上会不会反而很平静呢?因为毁灭过后迎来的必然是新生。记得小时候看动画片,里面有个大魔王说过,他不是反派,毁灭世界,不过是要将充满罪恶、暴戾、贪婪的世界推倒,重建一个处处有爱、希望、和平与正义的世界。“如果重蹈覆辙,说明一次还不够,那就毁灭千千万万次。我死后,子孙犹在,来日方长。”时隔多年,我记忆犹新。

假如我有机会醒来,我看到的会是第几次新生?

不知过了多久,我脑子里一团乱麻的思绪似乎终于耗尽了,而我也在这疲惫的作用下沉沉睡去。梦中的天涯海角,重峦叠嶂,雾霭朦胧,名山大川皆汇聚于此,如临仙境一般。有梧桐生于其间,好似雾里看花,时隐时现。我本能地快步向前,脚下的云雾不知何时变作水泥地,连绵的山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日照下高楼错落的剪影。学生们穿着一模一样的校服,无视我绕过梧桐树离去。抗拒上学的我不禁皱起眉头,脚下的步伐渐缓渐停,不好的回忆随之浮现心头。

回想父母分手之初,我心如死灰,而后阴差阳错传到老师耳朵里,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本以为不把情绪挂在脸上,不对任何人提起此事便天下太平,可谁让我家离学校太近,一件事但凡真的发生过,就很难不被传出去。他们特意叫我去办公室好开导我,我拖拖拉拉不想去,一到课间我就躲,放学铃响我便跑。千防万防,最后还是在校门外被逮到,不得不接受询问。结果自那以后,好多人见到我,话里话外少不了过问我父母离婚的事,且一而再,再而三。人多嘴杂,难免疏漏,我相信他们并非有意走漏风声,可有些事毕竟不能全然论心而忽略其事实上造成的困扰。我不敢和同学发生冲突,凡有一点小摩擦,对方便会拿这个激我。甚至打着知情人士的旗号,传出不少有关我的谣言,令我不胜其扰。

想到这些,我不免心情低落。既然往事不堪回首,便不回首了吧。我收回思绪,端望着眼前这棵梧桐,说实在的,全天下的树在我眼里长得都差不多,偏偏它给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我之前还挺喜欢到树下做手工的,夏天快到了,背靠大树毕竟好乘凉嘛。反正我在班上没什么朋友,出来找个没人的地方透口气,不比闷在教室强多啦。教学楼东侧,爬满紫藤萝的长廊尽头,左手边有云梯和双杠,右手边只种了一些梧桐树。我从众多树木里挑中了它,地处偏僻,枝繁叶茂,充当我在学校里放松休息的避风港,最合适不过。

自从我认定它,便频频拜访它,一日不曾落下。直到家事走漏,我终于不堪忍受流言,和爸爸串通装病回家,谁知这一装,就再没去过学校。自此,梧桐树下,少了一位常客。

偌大的校园,数以千计的学生,在我休病假的日子里,除去董越泽,还有谁会在意我的缺席?

没错,是它!我的梧桐树啊。犹记得往昔在时满树青绿,夏尽秋来,未曾见过的新叶业已泛起金黄。瞧,其中最奇特的当数它了,好个挂在枝头翩翩欲飞的蝴蝶!怪不得我刚才不认得。

蝴蝶叶,蝴蝶叶……我明明只在心头呼唤,它却感应到什么似的,随风飘落,不偏不倚落在我掌心。我不禁心下一喜,既然你为我离开大树,那么我何不把你永远留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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