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回:单挑不敌三拳两脚,联袂难挡春城飞花(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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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时,本就睡得极不安稳的桓从容,被尿给憋醒了,恍惚中起床、挑灯,来到角落的马桶边上,松开亵裤,解完手哆嗦一下,便彻底清醒,再也睡不着了。

昨夜,他上床前,外面是此起彼伏的蛙鸣犬吠,颇为吵闹,所以才特意紧闭门窗,以防干扰。结果噪音小了,屋里又闷热得很,害他夜里出了一身汗,黏答答得极不舒适。

于是,他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来,想要吹一吹风,可惜外面是同样憋闷的空气。他抬头望天,胧胧的棉花云间,几抹爪牙似的闪电忽明忽灭,隆隆的雷鸣,从天边一层层地压过来,可即便这样,雨还是憋住了不肯下。没有风,一丝一毫都没有,有的只是埋汰的潮湿感。他忽然想起今天恰好是夏至。

夏至的雨点值千金,想凉快点儿,就只能指望着下雨了。

桓从容的心情和这天气一样在指望着什么,只不过他指望的不是一场酣畅淋漓的雨水,而是一个最终的“判决”。

再过几个时辰,他就该去到周良胜大人的府上,把家里精心准备的贵重礼物恭敬奉上,也把自己送上门去亮个相。他大伯和他父亲,都猜周家有意联姻,并假惺惺地劝他说是去见个面而已,没有逼他应承下这门亲事的意思,可他心里明镜似的,周家有没有这个意思,也许尚不确定,但大伯他们肯定心急火燎的,巴不得促成这门亲事,至于他本人有没有这个意思,根本不在考量之列。

但冷静下来,理智地站在大伯他们的立场上想,好像也没错,周良胜在位时乃堂堂二品大员,党同、门生遍布朝野,即使人退下来了,也有的是不容忽视的利益共同体们,继续坐在各自的位子上,权力延续的影响力依旧相当可观。有时候,正因为已经不在高位了,反而少了许多顾忌,更方便拉拢和利用以前的人脉资源,并以此获利。

以周家的家世,按说如果没有特殊的原因,本不是区区桓家这种江湖富贾高攀得上的。既然这种天上掉下来馅饼的好事,能落到桓家头上,即使有些蹊跷,也无伤大雅,理所当然会被忽视掉,又哪里轮得到费心去考量桓从容个人的意思呢?退一步说,就是做上人的愿意考虑一下小辈的意思,那结论也只能是——此乃桓家二少爷前世修来的好福气。

来的路上,桓从容也曾猜想过,如果周家确有联姻的意思,会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说正经的,他不太相信是因为周大人孝顺,所以把女儿的婚事全交由太夫人做主,也不敢相信太夫人会为着多年前的、连作为当事人的他,都记不起来的一句玩笑话儿,就生出要把周小姐许配给他的主意。

桓从容隐隐觉得不是周家出了什么问题,就是周家小姐出了什么问题,总之是哪里出了问题。既然出了问题,八成不会是好事。

他越想心里越没底,越觉得那个等待中的‘判决’,很难得到一个好结果。诚然,‘很难得到一个好结果’仅只对他个人而言,对整个桓家,则无论怎样,只要成功联姻,都将会是一个期待中的好结果。这就仿佛不知鹿死谁手,鹿总是要死的。很不幸的是,这次他成了那只鹿。

想到这里,他感觉晦气极了,懊丧地返身几步来到门前,就欲干脆把门也打开来,好散一散这股晦气。同时,敏锐的六识,令他察觉到门外似乎有人经过,门打开时,一条黑影,一缕轻烟般从门前掠了过去。

什么人?

难道是小方?!

桓从容立刻忘了晦气,打起精神跟上去,兴奋地想:莫非他打算不声不响,连个招呼也不和我打,就这样灰头土脸地溜走?好歹曾是一盟之主,行事岂能如此鬼鬼祟祟?而且看他平日的举止,挺光明磊落的,就是昨天碰到那个发小时的反应太不正常了。不过,那人是不是他的发小,还得另说,谁知道他说得话是不是真的,小方又没认下来。

正寻思间,他追踪黑影闪过去的方向,不像是离开,倒像往客栈最里面第三进的屋院去了。

那里住的什么人?

莫不是那个‘小开花’?可是,不应该啊……小方不是一看见那人,就和避瘟神似的躲进屋里去了嘛,怎的才一个晚上的工夫,就主动跑去他住的地方了?

小方到底想做什么?

转念,他又反诘自省:他做什么,与我屁相干。大家不过萍水相逢,我管他那许多做什么,我自己的晦气都管不过来,哪有心情琢磨他的事。

话虽如此,但脑子说不要,手脚却挺诚实,还是轻手轻脚地尾随了上去。与其东猜西疑,不如跟上去瞧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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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进的屋院,是太平客栈里规格最高的住所,有单独的围墙和厚实的院门,与前面两进完全隔绝开,私密性相当好,等同于一座独立的屋院。

实际上,各地但凡有些档次的客栈,一般都会建有这样的雅院,最早的用途是专门预留出来,给往来当地、以及当地的上层官员们入住、招待贵宾使用的,普通人即使花大价钱也住不进去。然则,在如今礼崩乐坏的世道下,行情不好时,管你是谁,只要愿意花钱,花得起钱,肯定也是能住的。只是,独特的雅院毕竟是稀缺资源,真到特殊时期,不够分配,需要争抢时,那光有钱便完全排不上号了。民不与官斗,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的空话。

天色未明时分,那条黑影的身法快如鬼魅,在黑云压顶、电闪雷鸣间,宛如一道无声的、袅袅的黑烟,似散似聚,飘忽不定,瞬息间已飞驰而过。倏然,飞舞的黑烟陡然停滞下来,而后凝固成了方天顾那条高大、瘦削的身形。

他微垂着头,立于雅院紧闭的院门前,凝思片刻,抬手正欲敲门,却在手指即将触碰到门板时,停顿在了半空。他歪头想了想,可能觉得时辰尚早,屋里的人想必还没起身,便又收回手,缓步行至门侧的围墙边,既没有弯腰屈膝,也不曾伸手扶墙,不待半分作势,忽然间身体直绷绷地拔地而起,一个旱地拔葱越过了院墙。

以他的轻功,这一下纵身入院,本该轻松无比,却不成想落足处居然‘哗啦啦’一阵乱响,在这压抑感十足的黎明,着实吓人一跳。

一下子弄出这么大的声响,方天顾自也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这间雅院的围墙内侧,居然不知被谁,沿墙乱七八糟地摆上了一排大大小小的各类坛坛罐罐,以至于他刚跃过院墙,脚一沾地,就连锁反应般稀里哗啦地倒了不知多少只,弄出一片响声。

其实,以方天顾的轻功,纵然脚下误踩上杯碗瓶罐这一类易碎的物件,也不至于把它们踩破或弄倒,可叹这排瓦罐,本就放得极其随意,歪歪斜斜、七零八落,可谓一触即倒、沾上就翻,纵然轻功绝世,也拿它们无可奈何。

方天顾当然不会认为是客栈小二图方便随意摆放的。

这是雅院的住客,出于安全考虑特意为之,怪只怪他大意了。这种看起来小孩子扮家家的玩意儿,倘若运用得当时,纵然是江湖一等一的好手,一个不小心,也难免要着了道儿。

就在此时,左侧耳房的房门发出一声响动,打里面‘嗖’地窜出来一道黑影,揉身而上,连声招呼也没打,直扑向方天顾。

另一侧右边的耳房内,则传出一声冷喝:“什么人!”

左侧耳房内的黑影是先窜出来的,然后才有了这声冷喝,所以声音响起时,黑影已到达方天顾的身前,不管不顾,双拳一上一下,上拳直奔面门,下拳正对腰腹,携着风声,发力打来!这双拳一击,看似寻常,实则歹毒。

一般二人对决,头脸自然是最为要害之处,通常也是敌人选取的首要攻击目标。但是,头脸也是身体上最灵活的部位,可以有高低左右多种闪躲腾挪的位置变化,因而很难一下子被击中。如果那黑影一扑上来,就出拳直奔头脸,方天顾至少有三、四种闪躲加反击的手法来应对。

但是,他这一双拳头,一上一下,上拳对头脸,下拳照腰腹,而腰腹相对于其他部位,是很不灵活的地方,想要闪躲,总得把注意力放到扭腰侧身上,这种时候就很容易顾此失彼,头脸部极易露出破绽,被对手的上拳重创。相反的,如果只专注于躲避上拳,难免顾上顾不了下,腰腹间就要硬吃对手一记重击。

对付这种情况,一般来说,最好的办法是迅速后撤,等对方的双拳落空后,再组织进攻,予以猛烈反击。因为,此种双拳齐出的套路,虽然拳路凶猛,下盘却会慢上一些。

可惜的是,偏偏方天顾刚跃进院内,背后是结结实实的墙壁,实在退无可退,是以黑影的这招双拳齐出,竟是把敌我的环境位置利弊关系,全部算计在内了,当真精妙绝伦!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方天顾甫一看清对方拳势,就知来的算得高手,加上对方虽然不声不响,但握起双拳冲上来时,激荡起的猛烈拳风,刮面如刀,声势骇人,当真非同小可,不免心下微惊,暗忖:他身边何时有了武功高手?

他毕竟曾是‘开花剑’方寸山,行走江湖多年,身经百战,眼看拳锋将至,原本还有些许忐忑的杂念,转眼全抛诸脑后,只一扪心思对敌。

眼见敌人凶猛,他遇强更强,胸中一口豪气运营而生,口中喊了一声“好拳!”,右掌于胸前一立,旋即化作一记云手,向右侧甩开,手背微翘,和小臂形成一个夹角之势,恰好钩住了对手的上拳,随及拖动对手手臂,把攻来的上拳向外推开,正谙了横破竖的内家拳法精要!

此时此刻,下拳也到了,方天顾深吸一口气,就在下拳击来,将到未到之时,腰腹猛的向后凹下,以至于对手的下拳本来正要发力,却突然间产生了一种打空的感觉。

高手对决,力道全随着气机感应而动,此刻一旦感应到出拳要落空,手臂条件反射般,不受大脑控制的便要收力。就在此一时际,方天顾‘呼’的真气回转,气沉丹田,腰腹鼓胀,向前一挺,突然间胀凸了回去,竟反过来把对方的拳头给顶了出去!

扑上来的那人惊觉上拳被带动滑向一边,下拳吃了对方腹部反顶回来的力道,顿时上下失衡,重心不稳,心道来人必是高手无疑,不免担心一个照面不小心着了对方的道儿,索性脚下一发力,向左边侧面跳开半步,以求先确保自己不失,容后再做打算。

方天顾趁此机会,也是一个旋身,向与对手相反的侧面一个滑步,绕过半圈,留出空间,避免再度背后贴墙,令身法受制。

待身形站稳,他定睛看时,对面那人正是昨天那个‘主人’身边的随从之一,乍看比他要矮上一头有余。方天顾本就属于个子很高的,别人比他矮再正常不过,就连身材颀长的桓从容,也要矮他小半头。

那个随从个头虽不高,但身材壮硕,是个水桶样的汉子,着窄袖灰裤褂,一身小打扮,腰里扎着条宽大的牛皮腰带,腰带上挂着一只不起眼的,高约三寸,直径两寸左右,称砣模样的东西。看脸上,他的年纪应该不小了,有四十出头,但头顶秃了,就显得更老一些。

方天顾的目光落在那只称砣模样的东西上,心里轻‘咦’了声,这人是漕帮的?

显然他瞧出那称砣模样的东西,并非称砣,而是水上航行所需的铅锤,是用来纠偏航向、停泊寄碇时的辅助工具,只有漕帮的人才会随身携带。

方天顾不禁心生疑问:他身边怎么会带着漕帮的人?

以他当年作为方寸山闯荡江湖时,那洞察秋毫的眼力,本该在一见面时就有此疑问,但直到此刻才发现不对,并非是疏于磨练,眼力退化,而是昨天第一时间见到了那个不想见的人,无可救药地屈服于内心深处迫切要与之回避的感受,哪还顾得上观察他随行人员的衣着打扮?漕帮,又名粮船帮,成员多为船工出生,也有少数识文断字、不求功名的读书人,是承接官家漕运业务的江湖白道,简单来讲,就是帮助官家南粮北调的特殊民间组织。

名义上,漕帮只负责运送官家调配到各地的粮草,实际上也会夹带私货,谋取额外利益。因为有官家的背书,是以各地江河湖海的帮派势力,都会给他们几分薄面,因此漕帮的船只途径各地水路时,只需提前打好招呼,基本畅行无阻。

刻下,右侧耳房中,也有一人推门跃出,看衣着打扮和前者雷同,但年纪较轻,生的大耳方腮,约莫二十八九,同样肌肉雄健,正是另一名随从。这人没有上前加入阻击方天顾的行列,只几个大步来到主屋前,挡在门口,双目炯炯、满脸戒备地盯着方天顾瞧看。

方天顾和那个疑似漕帮的秃顶汉子对峙着,左手掌虚按在小腹前,右手腕微微转动,是个随时准备御敌的姿态。

虽然适才他的右手以云手之势,化解掉了对方的上拳,然而对方的拳头着实势大力沉,只一接触,手背处就已隐隐发麻,更不用说以腹部硬顶了一下对方的下拳,那块肌肉处也正火辣辣地生疼着呢。

那秃顶汉子面色阴沉,右手轻抚左手手腕,看起来也吃了点儿小亏。刚才他左拳攻下路,被方天顾一吸一放之间,着力不稳,手腕差点儿扭伤,此时心中亦是大为凛然。

他在漕帮素以‘铁拳无敌’著称,非是籍籍无名之辈,二十余载间,这双铁拳会过不知多少英雄好汉,似此番善用地势,再抢到先手,说是占尽便宜也不为过,结果却反而吃了点儿暗亏的情况,实是从未发生过的事,因而面上虽不显怎样,心下却难免肉跳神惊,一时也不敢随意出手了。

半晌,考虑到自己理亏在先,方天顾直起身子,率先放弃御敌姿态,挤出一个笑容,道:“老兄,我们可能有点儿误会……”

毕竟他是不请自来,而且跃墙而入。

不等他说完,那秃顶汉子已怒喝一声:“好贼子,擅闯私地,打死勿论,哪来的什么误会!”话音未落,趁着方天顾欲出言解释,从而反应变慢的当口,他抓住机会,一个箭步窜上来,抡起左臂,虎虎生风,直抽向方天顾的右耳!与此同时,他的另一条右臂竖在面前,看样子是也想防护头脸处的破绽。

尽管在一定程度上,他有攻有守,做足防范,但这看似暴怒的一击,还是颇为大胆。毕竟选择如此堂而皇之的攻击方式,是很容易暴露出自家身体上的诸多空门的。

方天顾见状,本能的突然生出一种危险的感觉,没敢趁机反击,只也将右臂一立,挡住了对方的一抡之势。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秃顶汉子的身体一贴近到他的身前,不等左臂抡到,就突然扭腰转身,那原本竖在面前,让人以为是拿来防御的右臂,骤然间抬起、弯曲,一记凶猛的肘锤,狠狠砸向方天顾的面门!

旋风回身肘!

这一记肘锤刚猛爆裂,带起的劲气罡风隐有风雷之声,显示出对方杀心已起。要是被这一下打中,不死也得重伤!

见对方凶性大发,贸然对自己下狠手,方天顾纵然平日一贯处事淡然,此时也不禁心头火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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