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回:推心置腹惊鸿照影,不服不忿念念不忘(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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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又遇上?就是说之前还有不少。

那个‘又’字,不知怎的扎痛了桓家二公子的耳朵。桓从容撇着嘴,心下邪火升腾,腹诽道:好大的口气,说得好像你一句话就能决定似的,都不用问我肯不肯吗?

所以,当方天顾微笑着看过来,以眼神再次询问他的意思时,他分毫不让道:“不可!不想!不成!不要!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方天顾无奈地叹气,道:“上赶着给你当跟屁虫都不要吗?”

“怎么说都不要。”言罢,桓从容避瘟神般足尖点地,提纵身形,只一跃,就到了两丈开外的院子入口处。

令他想不到的是,他的双足刚落地,方天顾已出现,并欺身到了跟前,快得简直不可思议到先前驻足处留下的影子还没来得及消失干净。

桓从容惊道:“你这是什么轻功?”

“无可奈何花落去,曾是惊鸿照影来。这是我的独门身法‘惊鸿照影’。”方天顾的口气里隐隐含了几分自傲。

闲时去追男人对他而言真不算稀奇,但追男人追到要运起独门轻功,还上赶着当免费书僮,怕是平生头一遭了。

桓从容不由赞道:“不愧是‘开花剑’!好一个‘惊鸿照影’!”

“你们桓家的‘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我也早有耳闻,什么时候能露一手给我瞧瞧?”方天顾道。

其实,‘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的轻功绝技,并非桓家祖传,而是素有‘淮北独一南’之称的南家,也就是桓从容的母亲、桓翀的妻子南红玉的娘家一脉相传下来的。

南红玉年轻时,对家里规定武功传媳不传女,不准她习武极度抵触,所以嫁到桓家的那天,私自把临摹的轻功秘笈带了过去,因此南家现在的家主——‘回马刀’南琼,即南红玉的长兄,为此已同桓家老死不相往来了。

“想得美,才不给你瞧!”桓从容拿鼻子冲他道。

方天顾哭笑不得道:“你堂堂世家子弟,怎的如此小气。”

桓从容不为所动道:“对我不感兴趣的人,我向来很小气。”

方天顾掏掏耳朵,不解道:“之前你和邪剑传人聊得那般投契,不就是因为对我感兴趣吗?”

“你可拉倒吧。我感兴趣的是‘正义盟’盟主‘开花剑’方寸山,不是装傻充愣的打铁匠方天顾。”桓从容不屑道:“男子汉大丈夫,理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倒好,‘正义盟’解散了,盟主不当了,为避人耳目,竟连名字都不要了。”

方天顾苦笑不止,道:“大桓,你这可是冤枉我了,我本名就叫方天顾。反倒‘方寸山’这个名字,是当年闯荡江湖时特意取的花名。”

桓从容终是耐不住探问道:“你当年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都过去了。踌躇满志也好,万念俱灰也罢,那时候的方寸山都经历过了。”方天顾的目光暗淡下来,显然是不想再提。

“我想知道你的经历。尤其你因何解散‘正义盟’,退出江湖。”桓从容干脆直来直去道。

“想知道?”

“嗯。”

“有多想?”

“很想。”

方天顾佯作叹息道:“我突然发现,你们世家子弟的某项欲念,也非同凡响。”

“什么欲念?”

“刨根问底的欲念。”方天顾满意地笑道:“既如此,等早上一起上路时,我找机会告诉你。”

“现在说不可以吗?”桓从容执着而急切道。

“不可,不想,不成,不要。”方天顾边说边冲他调皮地眨了眨眼。

桓从容的牙根开始痒起来了。

方天顾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道:“我困了……趁天还没亮,得回去打个盹儿。走的时候,你可一定记得叫上我啊。”他再不理会桓从容,转身拨风也似的,在桓从容那双瞪得大大的、蹭蹭窜着火星的桃花眼里消失了。

桓从容气得直想跳脚,却是没处发泄,只得憋闷着也回去歇息了。当疲惫的身体终于挨上安逸的床榻,桓从容仍觉肚里好生愁闷,浑身说不出得别扭,好像仰面躺着不对,侧面卧着也不对,盖上被褥不对,不盖上还是不对,总之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小方死乞白赖地跟着我,真的只为同行一程吗?

会不会是他到武昌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为便宜行事,想拿我当挡箭牌?

要不要叫他一起上路?

不叫?可我真的很想知道他当然为什么急流勇退。

要不,还是叫上吧,等把谜底套出来后立刻分道扬镳?

可他不但大方表明有断袖之癖,还直言喜欢我,这便难办了啊。

难办?

有什么难办的?我又不喜欢男人!

万一他仗着武功高,来个霸王硬上弓……呸呸呸!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鱼死网破!凭我一身能耐,真要在江湖上闯名号,未必就输给他!

不对呀!我的天呐,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真要命,每次遇上他,晚上都睡不了觉。

难道小方的失眠会传染?

想到这里,桓从容用力闭上眼,强迫自己不许再想任何与方天顾有关的事。但是,即便如此,那双透着淡淡绝望,却饱含暖意的眼睛,还是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忍不住伸手到枕头下,握住了那只裹在枪套里的枪头。

或许,他们真算是有点儿缘分的。

有缘分的人,一起走上一程,可能也不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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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昌府最大的渡口叫红石矶,对岸是一江相隔的鹦鹉洲和汉阳城,无论是远上西巴蜀,还是下达南直隶,或者只是过去对岸的旅客,都会尽可能选择在这里登船。

此时,正值长江的枯水季节,红石矶完□□露出来。连接岸边的坡道分为三层,上面是又宽又散的平缓石阶,再上面是圆弧状的石质平台,可以容纳百多人同时候船。

夜色沉沉,水不扬波。

渡口处鳞次栉比、帆墙林立的船只一艘紧挨一艘,被沉重粗壮的锁链牵绊着,落下锈迹斑斑的铁锚,黑压压地贴伏成一片。

除了一艘船。这是一艘平底方头的沙船,船身纵横一体、宽大扁浅,一望而知适航性十分卓越,江河湖海皆可航行。它在此地停靠有段时间了,值守渡口的差管对它应该有些印象。前一阵子,‘江汉社’的仁义大爷‘闪电剑’赵梦龙还特地跑到船上呆过个把时辰。

在这块地盘上,赵梦龙的势力根深蒂固,‘江汉社’真比差管还能管事,只要和他们有关系的船只,是没人敢招惹的,连官家都睁只眼闭只眼,当然,如果有可能,两只眼睛都闭上才最好。

已是丑时,船内灯光晃动、人影摇摆。

舱内坐了两条大汉,衬得他们面前的平桌小里小气的。桌上有酒、有菜、有肉,可二人没一个端碗动筷子的。

“干坐着有什么劲?吃啊。平日里这猪耳朵、臭豆干不挺对你味口嘛?”坐在上首处的是个鹰勾鼻、高额头的汉子,正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替对面的倒酒。

对面的相貌威武、苍髯如戟,摆出一张苦瓜脸,摇头道:“二哥,一想到你要走,以后八成见不着了,兄弟我嘴里就发苦,吃喝不下去。”

“少矫情!”‘二哥’面露不快之色,撂了手,抱怨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该吃吃,该喝喝!别搞得最后这顿饯行酒,倒叫俺心里不痛快!”

“二哥,你别走,好不好?”苍髯汉子明知对方不可能答应,还是苦着脸道。

“怎么,你来不是替俺饯行,是替小凌子当说客的?”‘二哥’的脸色冷了下来。

“唉,二哥听着扎耳朵,就权当我没说。”苍髯汉子转念又犹豫着道:“再有,咱们做下属的,这么称呼凌盟主,不太好吧。”

“俺已经卸任了,不是‘天道盟’的人还‘下属’个屁。”‘二哥’拿起筷子挑挑捡捡地夹了块肉,又不称心的一甩手扔回到盘子里。

“凌盟主那边不是还没应承下来嘛。”苍髯汉子不确定道。

“哪个要他应下来?俺是给他面子,否则抬腿走人,哪个奈何得了?”

这个‘二哥’根本没拿‘天道盟’盟主凌凝之当盘菜。

苍髯汉子边察颜观色,边动之以情道:“凌盟主待我们兄弟不薄,对二哥更是敬重有加。我知道二哥是性情中人,特别念旧,嘴上说走,心里定是不好受的。”

他说得意切,‘二哥’却完全没这个意思,想到什么说什么道:“拉‘正义盟’的人头建‘天道盟’,俺佩服小凌子的好手段。不过,既然方盟主撂了挑子,小凌子这么做,俺也没有二话说。几年前,俺是得了他的好处,成了‘天道盟’的‘二当家’,但也帮他拉进来许多兄弟,包括你在内,所以不欠他人情。”

这个被唤作‘二哥’的,正是‘天道盟’近日主动提出卸任的二当家,也是以前‘正义盟’的‘义堂’堂主,绰号‘不服不忿’的纪伯仲。江湖人称他‘不服不忿’,就是冲他那副势死也不肯低头的脾气。

“当初要不是俺拉你进‘天道盟’,以你的那枝‘七星杆’足以在江湖上立足,绝不逊于凌凝之的‘燕尾刀’,开山立派也无不可,何必屈居他手下。”苍髯汉子便是江湖人称‘七星煞神’的孟长远,是当年‘正义盟’的‘仁堂’堂主,也是现时‘天道盟’座下的三当家。孟长远的武器是一根经过处理的七节苦竹,每节长七寸,杆心被掏空后灌入七钱水银,因此称作‘七星杆’,兼具轻灵、沉重两种优势,施展开来威力无匹。

江湖有云:莫说轻轻不为兵,轻灵无比有仙踪。长短兵器它不怕,轻则拆骨重塞经。

孟长远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道:“是啊,当年我也是一堂之主,同小凌子可是平起平坐的,现如今……唉,只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小凌子还是很有本事的,我不如他。”

说着话,他旁若无人地哈哈大笑起来:“好些年没叫他‘小凌子’了,果然比‘凌盟主’顺口,畅快啊畅快。”笑罢,他给自己倒了碗酒,一饮而尽。

纪伯仲也笑道:“想当年,在方盟主麾下,你统领‘仁堂’,俺掌管‘义堂’,小凌子执法‘刑堂’,和其他五位堂主一起,各司其职,同心协力,没什么座次之争……”

孟长远满上一碗酒递过去,打断他道:“二哥,没盼头已经够难受了,明知没盼头还忍不住地盼,只会更难受啊。”

纪伯仲接过酒碗,也是一口饮尽,抡眉竖目道:“谁敢说没盼头?!”

孟长远拿衣袖捋到腋窝处的右胳膊抹了把嘴,道:“唉,我们的方盟主,不会回来了。”

纪伯仲‘嘿嘿’连笑数声,得意道:“不怕告诉你,我打探到他的踪迹了。”

“什么?你讲真的?”孟长远讶异道:“他在什么地方?”

“杭州!”

孟长远将信将疑道:“不应该啊,杭州那么热闹,真要人在那里,早被找出来了。你不会不知道吧,谢大人暗里一直在派人找他呢。”

“方盟主是什么样的角色?他不想被谢大人找到,谢大人怎么可能找得到?”纪伯仲对自家认可的盟主很有信心。他总觉得方盟主和谢大人间大有问题,搞不好方盟主解散‘正义盟’,和兄弟们老死不相往来,主要就是为了躲避那个谢大人也不一定。

其实方盟主和谢大人间的关系,他并不知道多少,更不知道方盟主是怎么搭上谢大人的关系的,但他平素就是个机灵人,隐隐感觉到正是因为谢大人的缘故,‘正义盟’着实做过几件与官家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事情。那些事,确实当得起‘正义’二字。也因为那些事,使得他在‘正义盟’时产生了不同于寻常江湖帮派的使命感。

“说得好像他想被你找到一样。”孟长远不以为然道。

“这可不好说。”纪伯仲笑咪咪道:“前一阵子,杭州城的九曜山上,有人放了一只特别大的花脸纸鸢。”

孟长远扯着胡子,不明所以,道:“二哥,你这是昼盼日光夜望灯,盼望得太久了,犯糊涂了吧?纸鸢和方盟主有什么相干?”“花脸的。黑脸膛、绿眉毛、蓝眼框,印堂处一团红。这些,还不能让你想到什么吗?”纪伯仲提醒他道。

“啊!听起来很像方盟主每次在江湖上行事时,都戴的那副花脸面具。”孟长远如梦初醒道。

“我也是最近才得知的。”纪伯仲目光深远道:“而且,据可靠消息,三年前,同样的季节,同样的纸鸢,同样出现在杭州城的九曜山上。”

孟长远低下头,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这个脑子是搞不明白了。如果放纸鸢上天的是方盟主,那就是说,他在把我们解散后,跑去不知哪里晃荡了个两三年光景,然后突发奇想跑到杭州放起了纸鸢玩儿,然后隔了三年再放一次?这种事太离奇了吧?”

不等他抬起头,一块臭豆干便砸到了他脑袋上。“你这个木瓜脑子,能想明白什么?!”纪伯仲恨铁不成钢地抓了块豆干扔过去。

“二哥,你是知道我的。我就是只炮仗,扔哪儿炸哪儿,哪有脑子拿来想事情。”孟长远捡下豆干,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地吃了,抹了把嘴,道:“二哥,直说吧,你怎么想的?”

纪伯仲很肯定道:“那种样式的花脸,是方盟主自己折腾出来的,和戏班子里的那些个脸谱不一样,独此一家,别无分号。虽然搞不懂他弄这些虚头巴脑的为的什么,但纸鸢不管是谁放的,肯定和方盟主脱不了干系。要俺猜,八成是别人拿来和他,或他拿来和别人联系的某种方式,很可能是要见面的。所以,俺觉得纸鸢出现的时候,他本人一定在杭州。”

“因此,你才卸任二当家,要去杭州找他?”

“小凌子在替谢大人办事,‘天道盟’脱不了干系,要是不抽身而出,我怕就算找见方盟主,他也不愿搭理我。”纪伯仲瞪起眼,目不别视,似是要透过孟长远望到遥远的杭州。

孟长远探身向前,苦口婆心道:“二哥,我觉得是你想多了。那些都过去了,你怎么就是放不下过去呢?”

“我眼里瞧着现在,心里念着过去。眼里瞧的尽是不痛快,心里想的才是真心实意。”

孟长远有些急眼了,抢白道:“给你找见他,他也不是当年‘正义盟’的盟主了。”

“他是谁不重要,所作所为才重要。从前在‘正义盟’的时候,那才叫一个痛快!做的事,虽说没有一件是为着咱们自己,但正因如此,桩桩件件都理直气壮、拿得出手!俺混迹江湖这些年,就只有跟着方盟主的时候,只有在‘正义盟’的那段日子,才能骄傲地活,才会觉得自己算得一号人物,不再和其他江湖人一样只为吃好喝好睡女人。”

孟长远急声道:“找到他又怎样,已经回不去了。”

“回不去,还可以重头来过!”

“要是能重头来过,他当日就不会发颠,解散咱们‘正义盟’了。”

“他定是有苦衷的。”

“能有什么苦衷?被哪个兔儿神拿下了?”孟长远嗤笑一声。纪伯仲气得嘴都有点哆嗦了,道:“你!你这个有奶就是娘的混帐玩意!换成你,会为喜欢的女人离开‘正义盟’和咱们这些兄弟吗?”

孟长远虎里虎气地摇头道:“当然不会。”

纪伯仲无限鄙夷地瞧他道:“哼,你都不会,方寸山身为盟主竟不如你了?”

“这……”孟长远一时语塞。

“害怕的天天忧闷,胆肥的夜夜笙歌。”纪伯仲目光深沉,轻叹道。

孟长远疑道:“二哥,你没有夜夜笙歌,是也会害怕吗?”

“二哥和你一样,你会二哥就会。”

“二哥,我们混帮派的,可是不能害怕啊。”。

“在‘天道盟’呆得越久,我便越觉害怕。最怕的就是变成你嘴里混帮派的人。”

“你说的,我懂了。的确,以前跟着方盟主时,是不会害怕的。跟着他,做再大的事,遇最险的阵仗,都有底气,都不怕。”

纪伯仲道:“所以我要去找到他。至少,他要给我个交代。我得知道他解散‘正义盟’的真正理由。”

“二哥,我是想劝你别走,‘天道盟’正是用人之际,而且凌盟主能领着咱们弟兄吃香的喝辣的。但是……但是你这么坚决,我劝不动,也不好意思再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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