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此时此刻,胜利的通行证就在前方,谁也不愿多作猜测。
但他们殊不知,这家店铺不过刚诞生数分钟,正是为他们而设,一直在守株待兔地等着他们的光临。
那店主笑意盈盈,眉眼中透出几分不以为然:“几位可真是慧眼如炬,自由这物事,我这儿确是独家经营。只不过,价码倒也简单得很——你们的生命。”
众人闻言,心头猛然一沉
“生命?”有人不禁冷笑了一声,“你未免太过狮子大开口,这等珍贵的东西怎能轻易交易?”
店主不疾不徐,神态从容:“交易,本就是供需之间的博弈。我有‘自由’,你等欲购,我便开价;若是不愿,也可走人,何必动怒。”
“简直胡闹!”那人眉头紧皱,愤然起身,“走!我就不信别处寻不着这等东西!”他们毫不拖泥带水,直接转身离去,步伐却渐显沉重。
鬼市辽阔无边,他们落进市集就像水滴流进大海,眨眼便不见方向;这儿四通八达,虽处处有路,却皆似通向虚无。众人步行良久,依旧未见边界的轮廓,仿佛被囿于一座无形牢笼中。时间在此地如水无痕,灯火通明、难辨昼夜,渐渐的,他们心中的希望化作了深入骨髓的疲惫不安。
“这地方……难道是要将我们通通折磨死不成?”一人愤然低语,充满了怨恨与无奈。
“我已疲惫至极……我们虽有货币可用,但这里就没有可供我们食用的商品卖!”另一人不禁发出牢骚,眉目间透出无尽的焦躁。
“我们总不能一直困在这里吧?”另一人止不住地叹息,喃喃自语道,“难道真的只能直接离开鬼市,硬闯入那片浓雾中去?天知道外面是什么鬼地方。”
在一片抱怨声中,一声清脆稚嫩的叫卖声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叔叔阿姨们~叔叔阿姨们!你们想买什么呀……不管你们想买什么,我这里可是什么商品的路子都有!”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小鬼蹦蹦跳跳地奔跑过来,模样稚嫩如孩童,浑身上下却带着一丝古怪。
一人不耐烦地挥手道:“小孩,哦不,小鬼别闹!快快自个回去找你爸妈玩,不要在这里惹事。”
正当众人欲驱逐那小鬼时,领头的人眼神微闪,拦住了同伴,俯身低声问道:“你这里……可有‘自由’卖?”
在说到最后几个字眼的时候,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似乎是怕被谁听到般。
出乎意料的是,小鬼只是略微表现出了惊讶,旋即又恢复天真无邪的神色、继续摇摇晃晃的歪着脑袋道:“当然有啊!你们就想买这个啊……这个很好买的!”
他们听后,喜上眉梢,急切地追问小鬼道:
“在哪里买,是你这里吗?有什么样的条件?”
“当然不是我这里啦。鬼市之中,只有一家店铺出售。那家店会根据顾客对‘自由’的重视程度来界定,并且,他们只接受以物换物。所以,每次交易中,买方需付出的代价都是完全没有关联的,我也无法预测你们会被要求提供什么……”
听到一半,这群人的神色就骤然转为暗淡。正欲离开,领头的人忽然驻足,沉声问道:
“除了那一家,还有别处可以买到自由吗……你说的那家我们刚去过……嗯,不太符合我们的预期,交易最终没能达成。小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只见他眨了眨眼,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支起头来、继续仰望着这行人道:
“合法的嘛,只有那一家。”
“那,有不合法的吗?”领头的人读懂了他的暗示,开始循循善诱。
“不合法的……的确也有。”
“哦?”众人心神一震,慌忙追问道:“那在哪里?
小鬼笑得神秘:“跟我来便是了。”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别无选择。只得跟随小鬼,走过几条光明正派的大道、转入幽深的小巷,他们不知在这片胡同中摸索徘徊了多久,才终于抵达了一座黑暗阴森的店铺。那铺子隐于一片雾霭之中,仿佛自另一个世界浮现出来,门前无匾,四周寂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你们想买自由?”
黑暗中,一个模糊的声音传来,声音低沉嘶哑,难辨雌雄。
这下,倒真有了几分诡异游戏该有的模样。
“正是,”领头之人抱拳恭敬道,“不知您这儿有什么条件?”
那影子般的卖家冷冽地横扫过他们,似在打量。
片刻过后:“你们身上没什么能引起我有趣的东西……”
“我们什么都愿意交换!”一人急忙道,“只要……不拿命换,求您成全。”
卖家沉吟片刻,似乎带着百般的不情愿,终于幽幽开口道:“既如此,便拿你们的‘定点’来换吧。”
“定点?”众人面面相觑,虽尚不理解这个词的真正含义,但本能中还是隐隐生出不安来。
经过了一番激烈的讨论,众人最终无可奈何,只得选择答应了这笔交易。
毕竟,比起丧命,‘定点’听起来似乎没那么可怕。“交易完成,自此你们拥有自由。”卖家的声音飘渺而神秘,仿佛来自遥远的幽冥。
众人强行隔绝掉声音里的那一抹熟悉感,只觉得如释重负,带着难掩的喜悦,急匆匆地离开了鬼市。
然而,当他们迈出鬼市的那一瞬,风云骤变。浓厚如水的雾霭中,仿佛撕裂出了一道微小但致命的缝隙,不过眨眼间,它便急速膨胀扩大、将他们尽数吞噬。
他们只觉得天旋地转,似被卷入了无尽的时空乱流中。
——游戏,失败。
“老先生,那我们未来合作愉快哦。”
此行将作山土。老人却只是颤颤巍巍向前,他拄着槐树自然脱落的树枝,一步一步,绕着半山腰处走了一圈又一圈。
那一座座矮矮的小山包,埋葬了前人多少的波澜壮阔。
于是,老人头低草木,最后一次诉说了对槐树的依恋;
于是,老人手合神鬼,祈愿先人们不再被这边的前尘拖累。
槐树溘逝,蒲或村也成了一座高高的山包。
鬼市这边,也终于达到了白荇授意下制定的规则成立的条件:
至此,鬼市四处漂泊。
只待有缘之生人叩响它的大门。
老村长踟蹰于黄泉路的起始,默然伫立,等待传说中的黑白无常牵引他踏上最终的归途。
就在此时,一位模样陌生、却不禁令他血脉蓬勃悸动的老人悄然现身于他眼前。村长尚未来得及出口询问心中的疑虑,老人便已率先开口道:
“你终于来了……蒲或村,应该已经荡然无存了吧……”听闻此言,老村长心中隐约猜测来者的身份,却因理智抗拒而不敢全信。老人见状,微微叹息道:
“且慢,不要急于激动。孩子,你真的做得很好,我也为你骄傲……我今日特地前来接引于你,是因为我觉得是时候了。现在的你有权利知道真正的真相了:我之前留下的笔记中,有的推测是正确的;但也有的,却是彻彻底底的错了……”
“从何说起呢,这段故事实在是过于冗长了。那就……先从正确的那部分开始导入吧。根据我当年的猜测,其实我们能活到一百零五岁,并非是天赐的恩典,反而是一场赎罪。世世代代的留守,去偿还未了的孽债……现在也行至了终点。随着蒲或村的不复存在,错误也最终消散……我真的很抱歉连累到后面的族人,但,这一切和我错误的那段推测息息有关……”
“让我们先把这里的故事说完吧,”老人目光渐沉,百年前的意志似乎在今日复现了出来,只是再也勾勒不出当年的雄心壮志了,
“那命定的槐树,本为生死不灭之物,然而因世道动荡,百姓疾苦,天地灵气亦濒于枯竭。那时,我所能寻得的,只不过是一段槐树的残枝。无奈之下,我以梧桐嫁接,心存侥幸。”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或许正是老天垂怜,不忍我一错再错,才留下来了这么一线天机,命运也没有彻底的脱轨。”
他停顿片刻,似乎陷入了那段逝去的岁月,
“梧桐半死,蒲或湮亡。唯有命定之人方能终结这根深蒂固的梧桐,间接杀死那两棵命线不断的槐树……不枉我燃尽寿数,推演这一卦,终于等到了她的出现。你大概已经见过白荇小姐了吧。”
老人神色微变,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得严肃起来。
他缓缓道:“终于讲到我完全错误的那部分了,……其实,真正的人间,便是我们脚下的这片,这里才是真正的净土;而那头,才是应该被称之为‘地狱’的地方。世人意义上的人间,实则只是表层,这是多么蒙昧的玩笑啊——”
“表层实则为轮回之所,是为洗去罪孽而几身不断尝尽苦楚的神弃之地。我曾经却误以为:我们历经的百余载年华是为了洗尽铅华、雕琢本我。”
“最后可以更好的滞留人世,尝尽因果,熟料……一切皆是注定啊。老天爷历练起凡人来,真是丝毫都未心慈手软过。”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昧旦之际,东方的那一汪赤轮正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夜的苦苦挽留,毅然决然地挣脱黑暗的束缚,急切地欲破晓而出,向凡世宣告祂的再临。
然而,天地间更为剧烈的动荡却光明正大地抢走了它的晖光。
瞬间,天旋地转,县城里尚在熟睡的人们仍在梦境中反复地拉扯、想要弥补现实的遗憾,便已经被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唤醒。他们来不及反应,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入了命运的深渊。
这座偏远的城邦,终究难逃劫数。
连同草木与百姓,连同灾难与救赎;芝艾尽焚。
外太空中,正在按照既定轨道运行的卫星群们集体产生了剧烈的抖动,供给系统运行的燃料也在同一时刻被切断了运输。它们偏离了程序设定的轨迹,逐步挣脱掉引力的束缚。
卫星群们走向了深处中的尘埃,埋葬进亘古却缄默的星辰中。
在尖锐的警报声中,临时赶来的工作人员们正火急火燎地按照工作手册对照进行着检查。下一秒,他们就震惊地发现卫星们竟全部失去了联系。
不仅如此,在此星球上所有的人们都一齐感受到了强烈的异样——他们身体开始变轻、日常反复做过无数次的行为却在现在失去了稳定性;一些小物件,比如杯子,竟然缓慢地漂浮起来并不断向上空悬,直至撞到了天花板才意犹未尽地停留在这一水平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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