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不管。
单手抱着女人,空出一只手拎着她买的礼服袋,“抱紧了,港城的路不平坦。”
怀里女人没看路,反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耳根一截红晕。
自然的白、染上淡淡的粉……好像看到军校侧山上成熟待采的桃子果实。
她不受控地贴近男人耳朵,不断拉近的两人距离令楼津渡浑身僵固地愣在原地走不动道。女人嘴唇轻轻擦过他耳根,楼津渡炽烈滚烫的一颗心几乎快要跳出喉咙。
她轻喃的嗓超级小声:“嘴巴说它想亲一下你的耳朵,可以吗?”
情话撩人。
耳鬓绽放小烟花,砰一声心脏原地碎裂,楼津渡强装镇定脸红得不行:“亲了之后忱教官会对我负责吗?”
“……不会。”
“那不好意思,我的耳朵只给未来女朋友亲。”
“好吧,”她瞥开视线,盯着他身后坑洼不平的地,“开个玩笑而已,楼医生别当真了。”
“从未。”
不知道是不是耳鸣,她以为自己听到的是“才怪”。
楼津渡带雾忱儿去的是离四平街最近的第一人民医院。
她对港城确实不熟,十八岁刚来如今二十八岁,从港岛来返港城的次数屈指可数,无一不是因为除夕夜师父邀请她到家里守岁。可自从师父离世之后,她再也没来过港城、再也没去过师父家。
怕看到许池深,也愧对许师母。
想着,她脸色发白:“放我下来吧。”没等男人松开,雾忱儿屈着受伤的那只手臂推开她和楼津渡的距离。
转身、退让、走到与他相隔三十米远的墙柱后面,慢慢地,沿着照不到光晕的阴冷走廊头都不抬地走着。
望向女人独身背影,一股泛酸思绪不知从哪儿来,身体像着了魔,楼津渡脚步不受驱使地跟着她走。
眼前,一具躯壳走得缓慢。
直至尽头。
她侧身,拦臂推开安全通道门。
嗙当一声,楼津渡愣住了。
短促的一道侧面轮廓,他好像看到了女人眼尾滑落脸颊的一滴泪。睫毛低垂挂染点点星光,侧容消失的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她居然……哭了?挺意外的。
走近安全通道,似乎能听到女人隐忍抽泣的哽咽声。
透过门中小缝,他看到,雾忱儿手臂悬在半空中,嘴唇微微颤地咬着左手手腕与拇指交接口,应该特别用力,以至于没走近她却能感觉到她悲戚情绪中十分掺杂九分的忿戾。
不知怎的,好想抱抱这样的她。
指腹刚碰到冰凉把手,走廊那头有人跑过来叫他:“楼医生,你在太好了。”
他一秒收回手随意抄入风衣兜里,侧身斜斜地靠着安全通道门遮掩仅存的一丝光线,看到来人是护士长后勾唇无奈一笑:“怎么了?”
“楼医生,救护车刚送过来一个出车祸的孕妇,当值医生又找不到人,你快跟我去看看吧。”护士长焦头烂额,一把抓着他手臂。
他抽出手,神情凝重,跟着护士长边跑边了解情况:“今天当值的人不是乔医生吗?”
“是她啊,”护士长面色为难,情况紧急不得不实话实说,“早上乔医生说要出去办个事,办到现在都没看见她人。不是我看不惯她的一些行为,但她这样擅离职守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仗着自己是院长的宝贝女儿就可以不把病患放在第一位吗。楼医生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他没心情管其他医生,心系急诊大厅的病人,从护士手中接来干净白褂穿在身上,戴好医用口罩刻不容缓地跑进检查室。
人命关天,晚一步都可能一尸两命。
护士长被自动闸机拦在门外,想到乔医生的种种行为她怨愤地摇了摇头。
有人不合时宜地问:“楼医生不是心理科的吗?”
护士长没回头,觉得她这问题有些好笑:“楼医生是咱们医院不可缺失的顶梁柱。他刚来的那两年恨不得睡在急诊室里,夜夜不着家随时待命,大概是把身体熬坏了才不得不转到心理科室。明面上是轻松了些,可实际上他还是放不下急诊室的病人,转了又跟没转一样,人手不够或是像今天这样情况紧急的时候他还是会来急诊室帮忙。”
“治好了功劳都是别人的,治不好责骂声就都由他承受。所以来医院五年了,医院上下的小姑娘没有一个不知道他楼津渡的名字怎么写。欣赏他的、可怜他的,一半一半吧,多的是心生爱慕但不敢靠近的胆小鬼。”
是吗……
女人低声呢喃:“资料还是不够齐全。”回去得再找找。
她一心只有任务,话音虽小声却被护士长听得清楚。回身一顿,护士长眯出笑脸:“是你呀姑娘。”
“?”
雾忱儿感到困惑,“我们认识吗?”
“不、不认识,”护士长摇头说,“是刚才在大厅里,我从楼上看到你和楼医生抱在一块儿,想来你们关系应该不错吧。”
旁人怎么会有这种错觉?
她下意识拎紧礼服袋,眼睛垂瞥右侧:“我跟他没关系。”明明是一句实话,她却觉得喉咙干涩。
护士长目光下移,看到她左手臂凝结成柱的血渍,一个快步走上前来抓着她左手腕自来熟地关切女人:“你受伤了,跟我去前面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没等女人同意,护士长直接领着雾忱儿往住院部的前台走,“消毒包扎这种小事我还是信手拈来的,包的可比你手臂上那个蝴蝶结好看多了。”
“……”她眉微垂,视线落到手臂恣意一扎的蝴蝶结。
其实看久了也挺好看的,蓝色墨迹云锦染花的手帕并不便宜,想到这儿她抬起眼睛问了声,“你们医院招聘医生之前不用调查他的个人来历吗?”就不怕,招进来什么妖魔鬼怪?
“你是指楼医生吧?”
护士长从柜子里取出百药箱,啪嗒两声打开盒盖依次拿出一小瓶碘伏、消毒棉球、无菌纱布。见女人不回答于是动手来快速扯开血肉粘连的手帕,然后塞到她风衣兜里露出染色一角。
“咱们院长慧眼识人,只要是可用之人不管背景怎样他都会想要收纳到医院里来。当然除此之外他还是个女儿奴,别的医生都很认真负责,就他那个女儿,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进进出出不务正业,根本没……”
“你是在说我吗?”白褂女人双手抄兜,屈着一只膝盖斜靠门板站着。
护士长双肩一颤,却没在怕:“有人非要对号入座,那我也没办法。”胶布小心缠裹雾忱儿受伤左臂,她语气轻软,“伤口记得不要碰水。这碘酒棉球都是新的,你带回去每天消毒拆换纱布,伤口不深不会落疤,所以不用担心。”
护士长三百六十五度转变的态度令人猝不及防,雾忱儿忙剥下衣袖顺势用手掌握着左边手臂,淡漠疏离地想要逃开气氛怪异事不关己的办公室,于是埋头直走:“多谢关心,但不必了。”
走着,她与白褂女人擦肩而过。
两人个头一般高,但雾忱儿身形板正、线条流畅,所以在人群中放眼看来也更打眼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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