鸮市建于地底,沈令仪同戚尧一起拐出了小巷,她抬头望去,头顶处是一片黑暗,向远处蔓延得没了边际。
这里就是东门了。
她收敛了神色,表情无波无澜,透出些冷淡的意味。
“张六和那马均约定好的地方也恰好就是鸮市的东门,”戚尧道,“这可真是巧啊,倒还方便我们了。”
沈令仪瞥了一眼他,见他们如今停留的东门旁边恰好有个食肆小摊,她脚步一移,顺势落座。
“别急,我们先吃点,方才在荡云城的小村里我还没吃饱。”
她招呼伙计熟练点菜,一套操作下来行云流水:“急的不止是我们。”
戚尧也坐下,自如地吃起饼子喝起茶水来,另一只手随意地放在桌上,两指上下点着,叫人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马均……”他嘴里嗡嗡道。
这时,一阵风声遽然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尘灰,险些迷住了行人的眼。
戚尧嘴上还衔着饼,怕灰进了茶水又赶忙用手护住茶水。沈令仪却是先他一步,早已背过身去,席卷的风只能堪堪拂过她的发梢。
他眼前恢复清明,又定眼朝市集里瞧去,意外发现那些原本做生意的商贾小贩现今却要么逃窜要么收拾好自己的铺子转到店面躲去了。
那些商贩一边跑还一边不时嘴里咕囔着什么,沈令仪耳尖,听见他们原是在低低咒骂。
“呸!该死的监鸮司!”
出声的是个已经驼背的老人,脸上满布精明,口中连连咒骂,戾气倒是很深。
沈令仪迎着风眯起了眼,回头望着戚尧,道:“你猜他们是我们要找的人吗?”
戚尧加快了脚步,忽略了原本应该熙熙攘攘此时却变得七零八落的摊位,跨过了满地都是散落的货物和其他破碎的小玩意儿,迈大步追上了她。“给你,小心眼睛瞎了。”他讲话很不客气,手中递给她一顶帷帽。
沈令仪略有些诧异,不知道他何时得到的这顶帷帽,但随即转为平和,朝他笑道:“谢了。”
她带上帷帽,眼中神色隐去,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她注定只能自己一个人走。
食肆中应该是初次来的过客,见到这场面,不由得惊呼,想揪住旁侧的几位客人却没捞住,慌神之中见到了也在跑的店家,犹如见到了救星,于是连忙小跑上前问他。
“店家,这、这、这是怎么了?大家……怎么都跑了!”这客人面带苦色,眉眼间是显而易见的恐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伙人究竟是谁!”有一个壮汉也厉声惊呼。
店家等不住回答他们的疑问,一心想要把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挣脱出,大声呼道:“他们是监鸮司!被他们抓到要么交保护金,要么就被上交官府等着坐大牢了!”
“哎呀!你要死我不拦你,别带着我!”店家身体板瘦弱,此时力气却大得出奇,一把就挣开了客人的手。
剩下的客人虽然还是不太明白店家讲的是什么,但也四散一团,跑得比谁都快。
沈令仪环顾四周,脚上动作飞快,戚尧很快就明白了她的用意,随她朝同一个方向奔去。
那地方恰好在暗处,又有利于窥伺,确实再好不过了。
他们动作刚完,沈令仪就看见了远处黑压压的一群人压来。
如同雨前乌云铺盖,黑沉沉地叫本来还算人声鼎沸灯火通明的集市暗上了几分。
“据说监鸮司上头有背景,本来这个鸮市干的又都是掉头的买卖,他们一来,除非给钱,不然官府大牢肯定是板上钉钉了。”戚尧蹲守在墙角暗处,身后一道男声突然传出,他立时回头,刀鞘指向声音来源。
出声的是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眼神灵动,唇红齿白,从外表推断该是个金玉蜜罐里长大的。
他颈间戴了一条项链,项链上挂着的是一个金锁。“……哪里来的富家少爷,”沈令仪的视线也被这少年吸引过去,先是沉默了片刻又出声,“躲好。”
她猜他应该也是为了躲监鸮司,意外和他们躲在了一处。
那少年听见眼前女人的话,双颊略有鼓起,似乎是不服气,手往上一拂搭掉了戚尧拿着刀鞘的手:“就知道,你们怎么和阿姐一样,我告诉你们,可别小看我!”
本来沈令仪还不确定这少年的实力,毕竟人不可貌相,但他这话一出,她便确定了,伸手压下了少年抬起的头,随意应声道:“嗯嗯,知道了,躲好。”
“人呢!!!人呢!!”粗粝的嗓子吼声连连,夹杂着浓浓的不满和野蛮,“一个个做这些掉头买卖的,妈的,从富得流油的裤腰头掏出一点钱还这么抠抠搜搜。”
今天要来和他接头的人还没来,他原本就烦的心情更糟了。
另一道男声接上,谄媚之至:“就是就是!要是没有我们监鸮司,就凭你们做的这些事——”
“哈哈哈哈哈哈,就算是被上面那位五马分尸,死一千次——一万次——怕是都不够——!!!”
话音还未完,打砸摊位的声音又接连不断,实在刺耳聒噪。
街道上有些上了年纪的店家腿脚不便,本来跑得就比其他人慢些,此时这一群人恰好气没地方出,一把抓住了这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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