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很轻,姿态却是理直气壮。
陈少恒扫视周遭,和她同样打扮的女子至少有五人,分散在大厅的各处,她们或站或立或依靠在花孔雀的怀里。反观同她们说话的客人,神色各有不同。他们有的面色酡红,觥筹交错,一看就是来寻欢作乐的;有些则不然,眼睛看着女子摆弄腰姿,笑意却未达眼底,更像是在洞悉倾听。
他收回目光,似乎明白了这位京城贵客将酒楼开在这里的用意。福鼎酒楼根本不是喝酒寻乐的地方,而是供人打探消息的。
他侧目看着眼前的女子,嗓音压得很低,“我想打听个人,需要多少?”
“身份、动向、地点等等。”她靠过来,从侧面看好似两人紧紧相贴,时机隔得很远。她五指张开示意陈少恒看,眼里是另外一番勾人景象,惹人要溺死在荡漾之中。
她道:“以上每多一个,便要多加一层。”
陈少恒点点头,对女子的姿态熟视无睹。他自腰间扯出一个浮夸的钱袋,看都没看就丢给了女子。
“痛快!”女子巧然一笑。“谈话是否需要避人?”
陈少恒沉默地点点头。
女子带着他上了二楼拐角的一方房间。
环顾四周,屋子里格局简单,只有一张长桌,两个对向放着的蒲团。
女子率先走进去,在靠里的蒲团坐下,并伸手示意陈少恒坐。
屋里没有窗,陈少恒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他顺势坐下,女子又替他斟茶,将茶盏推到他眼前才道:“公子尽管问,小女子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荒村如今住着一对祖孙,你可知他们身份?”
女子言笑晏晏,“公子是在试探我?看你生得俊的份上,这个问题我分文不取。”朱唇张张合合,她将两人身份脱口而出。而后轻抿了一口茶道:“现在还请公子认真问问题,我可不能再白送了。”
“见笑了。”陈少恒未动眼前的茶水,他问:“你可见过一个身高九尺,眉眼很深的男人。他前几日来过这儿。”
女子闻言一讪,“自然,我这个人吧!生得俊的男人皆过目不忘。”她说起这般事完全不羞涩,面上都没有红上一分。她没有很快回答陈少恒的问题,而是眯了眯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她道:“公子可能不知道福鼎酒楼的规矩,凡是来过我们酒楼的客人的身份都是不能随便透漏的。公子也是来得巧,你问得这个人,他正是我的客人!”
“而他委托我,如果有人问起...”她含着笑,一字一顿,“不可告人。”陈少恒淡定地点点头,好像对此有那么一点预料似的。他垂眸敛去一丝险些冒了尖的戾气。
如今问李时安肯定也是未果,贺兰野这个人既然能挑衅到门前,便是一切都安排好了。不说天衣无缝,至少罅隙难寻。
“如果我没猜错,他留了东西给我。”陈少恒抬眸看向女子,“秋实在哪?”
女子愣了一瞬,忽地笑起来,“公子真乃神人!”
她不知自哪里掏出一个木雕盒子,推到陈少恒眼前,“这个,是给公子您的。”
盒子里是一张纸条,其上是龙飞凤舞的一行字。
‘不在此地,尚余时否?’
这是贺兰野的字迹。陈少恒将纸条攒在手心,面无表情,“人在哪?”
陈少恒是在福鼎酒楼的后院里找到秋实的。贺兰野当真派了人好生伺候着小姑娘。女子解开门锁,带着陈少恒进屋时,秋实正躲在角落里哭,桌上是根本没动的吃食。
见人进来,秋实拿起馒头就往门口砸被女子眼疾手快地抓住,她悠闲啃了一口,半开玩笑含糊地说:“一直没吃东西还这么有劲儿,小姑娘厉害啊!”方才晃了晃另外一只手上的锁,“出来吧,有人来接你了。”
秋实本不想理她,闻言一怔。
她抬眼望去,才发现女子身后还有一人。虽然穿得花里胡哨,但是她还是一眼认出,正是陈少将军。
后面非常顺利,陈少恒轻而易举地带着秋实离开了。树林间的兄弟们全部撤离。
茶楼中,陈少恒听着秋实哭着说事情的经过,眉眼间积的都是阴沉。
将近三个时辰了,他还是没找到李时安。
“少将军是怎么找到我的?”秋实问。
“凑巧而已。”陈少恒解释道:“前几日有人在福鼎酒楼见过贺兰野。”其实不然,陈少恒知道贺兰野是故意把秋实送回来的。他可以用秋实的下落威胁李时安,但是陈少恒明白,秋实对贺兰野而言,没有用途。
在家中时,父亲就时常和自己提起贺兰野,对他的所作所为颇有成见,又实在欣赏他的聪颖。当年贺兰野和他同在父亲手下学练剑,贺兰野总是能早到更快学会的方法,为此陈少恒没少挨骂。
贺兰野是一个勇于图谋之人。如果当年没有质子一说,贺兰野说不定能成为乌鞑说一不二的君主。
但事实是没有这种可能,他成为了大余的质子,也让他的老师和玩伴窥见了他的图谋。
他精于算计,无疑也心狠手辣,于他有用之人如同棋盘上的棋子,一不留神就着了道;于他无用之人,也可果断弃之敝履。
陈少恒心想:这样的人,不能活着离开大余。
一墙之隔的包厢中,林虎他们皆是一身夜行衣席地而坐,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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