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中毒。”徐陵游捋了一把胡子,神色古怪,“只是...”
李时安见他犹豫,心一沉,“但说无妨。”
“老人中的毒并不寻常,草民刚刚问那小儿起初症状,实在有些相似。”徐陵游道:“此毒名唤‘忘幽’。中毒初期毫无症状,甚至感觉良好,之前的旧疾会全然消失。一段时日后,会有染风寒的症状,时而咳嗽,时而发热,但是并不影响生活,后期会毫无征兆地脱力咯血直至卧床,而后....便是一命呜呼。”
徐陵游说得越全乎,李时安听得越心惊。“此毒听着玄乎阴损,中毒之人如果不察,到了后期也只会觉得自己是风寒加重,不会在意。”
“正是。”
“您说这毒不寻常是何意?”陈少恒道。
徐陵游解释道:“老夫觉得古怪,这毒产自北漠,而且只有极其善毒之人才能炼制。而且不是给普通人用的...”
“什么意思?”
“是给王室用的!”徐陵游道:“忘幽忘忧,忘却烦劳。北漠十四部面和心不和,时常出现内乱。为了不让自己所属的部陷入危殆,王室的每一位都会贴身佩戴,必要时服下,虽然不会立刻死去,但是也会让敌人悄无声息失去把柄。”
三人立在宁玊家院子里,陷入了沉默...
“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李时安追问道:“而且,您说十四部的王室都会有,那岂不是一出现征兆,他们都会知道,及时服用解药不就好了?”
徐陵游摇摇头,一旁的陈少恒开口道:“怕是无药可解,这也是北漠十四部的制衡之术。”
“没错!”徐陵游道:“此毒凶险,”他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门,“看老人家的情形,恐毒已入髓。”
‘啪’得一声,宁玊手中的杯盏落到了地上,摔成了几瓣,杯中的水泼出来,溅了几滴到李时安袍子上。
“阿玊。”
无药可解?
阿玊不知何时立在三人身后,他用力睁大双眼,倔强地不让眼里的泪淌出来,可是没有用,眼泪跟连串的玉珠似的淌下来,爬满了他的脸。眼前的公子在说什么,他不愿意再听。他抱头蹲下,竭力捂住耳朵。
李时安的声音在他耳边扭曲变形,变成另外一个阴森可怖的尖利声音,疯狂叫嚣:你看看你多差劲,自己的祖母都救不了。仿佛积压在心里的糟糕情绪急需找到一个宣泄口,阿玊听着李时安急切的声音,浑身焦躁不已,下一刻便要化作滚烫的烈焰将自己焚烧,他止不住地颤抖,恶意在这一刻占了上风,他听见自己充满不甘的哽咽嗓音道:“祖母的毒,无人能医,最好的医师也不能!”
不是的,我也想救祖母的!
话一吼出口,心底的勇气似乎被抽干了,阿玊几乎嚎啕大哭。
李时安一个头赛两个大,怎的又哭了?
“呵!无知小儿。”徐陵游架着手,斜倪着哭得梨花带雨的阿玊,“老夫哪句话说了治不了了?”
哭声戛然而止。
“能治?”阿玊带着哭腔,委屈巴巴地问。
徐陵游看了他一眼,“能!”
陈少恒扫量了院子以及各种破烂物件一眼,“你可知晓你祖母的毒是在何处沾染的?”
这毒不同寻常,此刻出现在一个老妇身上,说不蹊跷是不可能的。
三人有同样的困惑,目光都聚集到宁玊身上。
“不知道。”宁玊颇为不解,不过紧接着他有想到了一个人,顿时脸上现出愤恨的神色,“定是郭鹤仁那老匹夫!”
此言一出,徐陵游和陈少恒双双讶异,“郭县令?”
那方阿玊吸了吸鼻子,半大小子情绪上来总是格外快,他嗓子有些哑,“他们都传我是郭县令的私生子,其实不是的。”
在阿玊的讲述中,三人得见事情的全貌。
和郭县令有关系的并非是眼前肩膀忍不住颤抖的阿玊,而是一墙之隔病气缠身的阿玊祖母。
“她是被那姓郭的赶出来的!”阿玊恨地咬牙切齿,“他考科举那年,听说有高人指点得以中举,后来便一直和那人有往来。”“祖母喊那人无为山人,后来姓郭的官越做越大,也愈发信他。所以,”说到这里,阿玊顿了一下,呼吸间都染上了痛意,“后来无为山人说祖母会挡了他的仕途运,需驱之。”
“他也没犹豫。”阿玊声音平淡,却并不漠然,就好像无能为力的淡然,“他把祖母赶了出来。”
那天,祖母在荒郊捡到了一个衣不蔽体的小孩。
此后数年,深一脚浅一脚,至此。
李时安没说话,慢半拍地坐到宁玊身侧。
一般人听了这样的遭遇总是要帮着骂上两句,或者也该看上去感同身受生气一番。但是李时安只是静静盯着他。
她总觉得阿玊要的不是抱怨,而是陪伴和倾听。
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的少年无需安慰,他自会成长。
“定是那无为山人说了什么,让他想对祖母下手。”宁玊恨得牙痒痒,“我定要去找他讨要说法。”
“我帮你!”李时安抬手摸摸阿玊的头发,“没事,我想办法。”
宁玊一愣,他从怀里踅摸出一方盒子,“公子可是想要这个?”
昨夜他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李时安和陈少恒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之人,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呢?
他左思右想将物件范围缩小到了这支簪子上。
那商贩吹得神乎其神,说这簪子是皇室之物,具有庇护效用。
李时安点点头,“这是我祖母旧物,你确定现在给我吗?”
宁玊瞪大眼睛,如果商贩说的是真话,簪子是皇室之物,那么此刻坐在自己身边之人就不只是非富即贵,而是真正的天皇贵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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