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方过,漠城北行十里已经开始飘雪。
李时安裹紧衣襟,呵出一口白气。越靠近北定城越冷,光靠手中的汤婆子远远不够。她又将箱子里的大氅拿出来披在身上,才勉强好一些。
车外风声呼啸,李时安忍不住在心中抱怨起陈少恒。要不是他没头没尾的一封信,她也不至于这个时候来北定城,冻死人了。
想着,思绪又拐向那封肉麻的信,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北边的风里约莫是掺了迷魂汤,他待了一年半载,居然想娶她!
怕不是被夺了舍。
李时安揣揣不安数日,正好从友人嘴里探得一丝月归的下落,好巧不巧就在漠城。距离北定城不出二十里。李时安想都不想,捏着腻得发慌的书信连夜踏上北上的行程,不出一月,便赶到了漠城。
眼下只剩下半日路程,她便要入北定城了。
“主子!”秋实撩开车帘钻进来。“快到了。”
李时安思绪被打断,闻言点点头,“帮我更衣。”
北定城内皆为男儿,女子的身份在这里于理不合。而且她答应过爹爹,在外不招摇,时刻以性命为先。
听着车窗外马匹嘶鸣,李时安微微仰起头,如墨般的长发散下来,一双明亮凝睇的眸子好似盛着星光,深邃有神。一身普普通通的灰色长袍松松垮垮套在她身上,青丝缠绕其间。非但不违和,反倒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矜贵。
“秋实,帮我挽发。”李时安捻起桌上两撇胡子,对着铜镜仔仔细细贴上,嘴里发出模糊的低语。
秋实上前,挽起她的青丝熟练地束在头顶。嘴里嘟囔道:“殿下和陛下说的是去漠城,怎的没有停歇直奔北定城?”
李时安端详着铜镜中,一脸青涩书生气息的自己,十分满意。随意敷衍道:“反正都是要去漠城,早些迟些有什么关系?”
“可是...”秋实秀眉轻蹙,“陛下...”
李时安打断她,“没有可是,刚刚纵着我,这会子倒是害怕了?”她蔫坏地吓唬秋实,“反正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可要保护好我。”
“殿下是要去找少将军?”秋实慢半拍反应过来。近几天殿下茶不思饭不想的,她还以为是生病了,原来是在惦记陈少将军。那就没事儿了,陈少将军会想办法护殿下周全的。
李时安手上动作一顿,脸上有些发热。她没好气地说:“谁找他啊?我是去看景的!”
秋实有些无语,现在的北定城树上连片叶子都没有,哪有什么美景?但是她不打算拆穿自家殿下。两人一年半载没见,殿下的落寞她是看在眼里的。所以,李时安此刻的咬牙切齿,她认为是难为情。
毕竟,在此之前,两人没见面的时间从未超过三日。
“陈少将军待了这么久,定然知道哪里景色好。”秋实顺着她道:“或许殿下可以问问他。”
“嗯。”李时安道:“我确实有事要问他!”
问问他又是从哪里学的恶作剧?
马车走走停停,终于在寅时到达北定城城下。
李时安扶着秋实跳下马车,深色的大氅紧紧裹着她,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打量着陌生的环境。
马夫似乎习以为常,并没有对李时安的变化感到诧异。
他在拿到报酬之后,叮嘱了一句小心为上便牵着马车走了。
李时安转身,北定城近在咫尺。
旌旗摇曳风中,猎猎作响。李时安驻足看了一会,仿佛从风声中听出了凛冽的杀意。
北定城坐落在大余的最北端,西连通州,东牵晏州,构起大余北部的一道防线。而北定城由于位置特殊,是最紧要的关卡,也是不容丝毫退让的地方。
从李时安的父亲登基以来,北定城一直被交给镇北大将军陈忠靖。而如今,他将自己的儿子也带到了这里。
李时安右脚刚抬起来,一道洪亮的声音传来,“军事要地,来着何人?”厚厚的铁壁上滑开一道小缝,露出一双带着审视的眼睛。
纵使李时安有所准备,也吓了一跳。更不提秋实,握住自己手臂的手指都收紧了。是了,这座城里没有旁人,都是守城将士。偶尔也会有人进出,但那些都是朝廷命官。而她现在,没有任何身份。
李时安在怀中踅摸片刻,拿出一块虎纹玉佩,在那人眼前晃了晃。
下一秒,小缝合上,厚厚的铁壁一分为二,打开了。
放她进来的守卫是个清瘦的少年,左边眉峰隐约能够看见一颗黑痣。听口音,是南方人。看她进来,呲牙咧嘴朝她乐。
“你是陈将军什么人?”他迎两人进去,好奇地问,“来这严寒之地,可是有什么要事?”
他们口中提到的‘陈将军’是陈少恒的父亲,陈忠靖将军。是个不苟言笑,神情严肃的人。而这枚虎纹玉佩,实际上是陈少恒临行前交到她手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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