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抬头,看向天柱那边。
透明的天柱里,无数碎石悬浮在空中,隐约可见从前应该是一盘圆台的样子。
海面偶有龙骨露出,龙头的地方是那直通天际的长阶。
云辞正行动缓慢却坚定的往上走。
而她的身后,是正瘫坐茫然四顾的宁屿川。
突然多了一个人,云辞停下步子回头。
宁屿川抱着琴,抬头茫然问道:“这是哪?我刚才好像在对着一朵花弹琴。”
在船上回神的几人也看清了天柱里面的景象。沈鸳:“......”
陆灵佑、明溪:“......凭什么师姐身后不是我?”
公良玉正擦着脸上的海水,语气有些可惜:“我还在梦自己手持万生笔画符箓呢......就这样把我传送出来了,怪抓人心的。”
习星渊回头,眼里是了然的笑意:“原来你想要万生笔?好说,下次内门大比赢过我就可以去拿了。”
万生笔是圣儒楼楼主私库里其中一件宝贝。
本来作为楼主的阮玮觉得习星渊他们这届弟子资质不错,打算自掏库存用来当作内门大比优胜者的奖励。
但是拿到第一的习星渊出自世家,有比它更好的法器,画符箓一支笔也就够用了。
圣儒楼里又没弟子能够在习星渊手底下坚持住一招,那群弟子又轴,觉得自己没打过习星渊不配拿奖励。
阮玮送不出去的万生笔自然也就闲置下来,在宗门里当个吉祥物了。
公良玉既然能在天柱里面拿到万生笔,想来是梦到了自己打赢了习星渊。
习星渊眼底笑意沉沉:“出去后等着你来挑战我。”
清醒过来的公良玉:“。”让我打赢你还不如我自己跳下擂台。
为了转移话题,他连忙问道:“为什么云师姐和宁道友在里面,我们反倒被踢出来了?那才是真正的天梯?”
习星渊也不是真的在意师弟们心中的想法。
能打赢他更好,说明宗门被他压着的弟子们前途无量,修真界又多了新鲜的力量,不算青黄不接。
因此也就顺水揭过这个话题:“想来我们刚才到了天柱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了幻象。至于宁道友为什么会在里面......人各有机缘。”
之前那些选哪条路走、在雪地转了半天、看到雪地里的东西,想来都是幻象要他们看的。
“那他的机缘是什么啊?”公良玉有些想不通,“天梯上会有什么是他的机缘?”“等着看就好了。”习星渊嘴角笑意未减,“等着吧,我们大概马上就会出去了。”
几人已经恢复了修为。
看着那梯子长的一时半会也爬不完,等着也是浪费时间,不如看看他们身上那一直存在的咒文要怎么解。
天柱里的云辞也想到了宁屿川出现的原因。
她并没有往回走,只是站在阶梯上轻声问道:“要上去看看你的机缘是什么吗?”
宁屿川到这个时候才真切地明白了什么叫做福祸相依。
他恐高,可是他的机缘在高处。
“这梯子不会再像先前那样了吧?”宁屿川已经爬起身,“这么高的台阶......结实吗?”
云辞闻言笑了一下:“很平常的梯子,上来吧。”
宁屿川抖着腿缓缓追上了云辞。
云辞这才继续往前走。
“云师姐的眼睛看得见了?”宁屿川发现云辞脸上没有再蒙纱,“是之前遇到了什么吗?”
“你先前看到了什么?”云辞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其他含义,想来观苍是只有自己看到了,“我的眼睛只是暂时恢复了,出去之后或许还会伤一段时间。”
之所以能够看到,是观苍覆上了一层灵力的原因,大概是要云辞能够在登上梯子时看清东西。
宁屿川抱着琴,说着自己进入海岛后遇到的事,最后谈及那朵花:“那花好奇怪,一直在引诱我吃下去。”
云辞点点头:“那只是一个障眼法,能化作你内心最想要的东西。”至于为什么宁屿川会看到一朵花,云辞思索着,“或许是因为没有看到你想要什么,所以只能变成最适合在雪地出现的东西。”
说到这里,云辞目光落在身旁的宁屿川身上。倒是没想到,宁屿川是个赤诚的没有任何欲望的小子。
“你说你之前一直在弹琴?”云辞问道。
因为怕高,宁屿川巴不得云辞一直说下去转移自己注意:“是啊,我弹了好久。弹累了想着休息一下,结果突然地震山摇,回过神就来到了这里。”
“琴声啊......”云辞转头,看向空中一直存在的兽眼,“原来是这样啊。”
懵的要命的宁屿川:“啊?”
“我们脚下是龙。”云辞一边爬一边指了指脚下的龙骨,“龙有一子,不嗜杀不逞狠,独独喜听音乐,名曰囚牛。你的机缘,大概就是因为祂喜欢你弹的琴才换来的。”
没想到自己只会的弹琴能给自己换来机缘,宁屿川也转头和空中的兽眼对视了一眼:“是这样的吗?”
“只是我的猜测罢了。”云辞摇头。
观苍为了压制天魔找的两个帮手,没想到神龙和三娘肚子里都有一个孩子。
想到这,云辞又看了一眼那双兽眼。
只是三娘生出的辰安还是个完整的个体,囚牛大概,在肚子里就被天魔污染夭折,所以只能存在于幻象之中。
宁屿川问道:“这么高的梯子,我们要爬多久啊?”
“这是成仙梯。”云辞笑,“我们寻仙问道花了多久时间,就会登多久。”
“我们以后也会爬上这个梯子飞升吗?”宁屿川想着自己爬高,捂着胸口连连叹气,“那我要是千年才能飞升,岂不是以后爬梯子也要千年?”
云辞忍笑:“不会的,这只是一个仪式。”
他们两人现在爬的只是观苍斩断的天梯,早就没有了飞升的能力。
真正的天梯,云辞在观苍的回忆里见到过。从登上梯子那一刻开始,会像走马灯一般,回放着自己的一生,用来问心。
只要有愧,飞升之路就会断掉。云辞一边登着梯子,一边说道:“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梯子。”
原本带着救人于水火含义的红蓝两色的梯子,在两人不知爬了多久后,变成金色。
四周云雾缭绕,仿佛真的能通过这个阶梯成为天上仙。
柔弱音修只觉得自己腿要断了。
残缺的天梯不会问心,但是宁屿川会自己动手。
漫漫长路,他不知为何开始断断续续跟云辞讲自己的从前:“其实在以前,那些世家弟子只会叫我‘臭弹琴的’,他们说音修没有用,只会弹一些琴悲风伤秋,毁他们的士气。”
云辞回头看了宁屿川一眼,忽转眸和空中的兽眼对视。
那双紫色的眼瞳微微眨了一下,满眼无辜。
两人步伐没有停,宁屿川的话也没有停。
“那会我其实还想过要不学唢呐,别人骂我我就吹唢呐,到时候看谁声音大。”
柔弱音修也有过如此荒唐的念头。
“不过刚提出这个要求就被我老爹打的卧床半个月才好。”
音修的武器大多是看起来十分典雅的乐器,比如笛箫,比如琵琶锦瑟。
唢呐对于音修来讲,确实流氓了一些。
但是卧床半个月的挨打没有打消宁屿川的念头。
他真的搞来了一把唢呐。
金色的、上面还有凤凰图腾的唢呐。但是弹琴弹习惯了,又是个没有练过体术的小子,吹奏类的乐器又需要一定的技巧。
宁屿川吹起唢呐来像是马上要断气一样。
被噪音折磨的脸都黑了一层的老爹,循着声找到了正站在宁家最高处且最顺风的地方吹唢呐的宁屿川。
看着自家儿子,恨不得打死完事。
宁家老爹的乐器是一鼎钟,说起话来也像钟声那般嘹亮。
脾气也爆,打死自己儿子还是打死生出这样叛逆儿子的自己,两个选择里宁家老爹选择了第三种。
“后来我又被关了半个月禁闭,听了半个月留音石录下的自己吹的唢呐。”宁屿川垂着头往台上走,“我在唢呐上确实没什么天赋,魂飘了半个月才回神。”
一旁听着的云辞,也在考虑要不要用留音石记录下来失了智的宁屿川说的这些话。
她忍了忍,没忍住,还是从芥子袋里掏出了一个海螺形状的法宝来。
用灵气驱动法宝后她语气含着笑意:“那你现在还想要吹唢呐吗?”
“老爹后来放了话,不许宁家出现唢呐,周围的城镇也不许再卖给宁家人。”宁屿川回道,“我已经好久没见过唢呐了。后来我找到被老爹藏起来的唢呐,吹了一下,就被阿宝追着骂了三个月。”
长长的阶梯因宁屿川的往事而显得不那么无聊。
云辞嘴角含着笑,听着宁屿川继续道:“阿宝骂人真的好可怕。它到底是哪里学来的这么多不重样的词。”
“它明明,就是一个很普通的鹦鹉啊。”
宁屿川疑惑道:“它明明和我一样,很普通的。”
“一个会骂人的鹦鹉会普通吗?”云辞笑问道,“就像你,弹琴很厉害的宁屿川,普通吗?”
天际隐隐传来琴音,如宁屿川被话拨的骤然一停随后狂跳的心弦。
“阿佑遇到了一个好师姐。”宁屿川不知为何流了泪,“好高兴,可是为什么我会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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