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人影远离,全神戒备的三人松一口气,壮汉一脸不屑,“哼,一帮禽兽,就知道奸淫掳掠,只会鱼肉百姓,焉能不失去民心?人心离析,兵将散漫,屈出律逆贼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
“撤!”摆摆手,男子简短下令,轻手轻脚滑下高坡。三人弓腰疾行,很快退回树林,找到耶律迪烈,三员大将在树下召开战前会议。一番讨论,补遗充漏,进攻计划很快制定。
诱敌任务照样由徒单克宁带三十名勇士完成,周文龙带兀曷赤负责接应飞人,耶律迪烈率兵在后方随时策应。一支三十人的小分队一路奔西南方向,骚扰敌兵,吸引乃蛮人的注意力,掩护主力撤离。会合地点选定山峰以西五十里的荒堡群,先到者先布防,阻遏追击的敌兵。一旦会师,迅速甩脱追兵,遁入荒郊野岭,必要时进入村落,由通晓当地风俗和语言的兀曷赤安抚民众。
大计已定,分派马匹,检查兵器,勇士团有条不紊进入战斗状态。诱敌的骑兵团先出击,迂回绕过一大片荒地,紧贴稀疏的灌木丛一路摸索前进。第二批骑兵随后出林,一路奔西南而去。下令让主力沿树林西侧边缘摆出一长排的攻击阵势,男子和兀曷赤直扑高坡。一名高昌勇士牵上四匹马,远远跟在身后,借助凹凸不平的地形,尽可能抵近高坡。
匍匐爬入洼地,男子放哨,壮汉刨坑,两人配合默契。不知不觉间,天色早已放亮,朦胧的山峰也崭露尊荣。山脚乱石兀立,山腰树木莽莽,山顶光秃秃一片,间杂些许绿草红花,宛如瘌痢头上的几丝短毛,让人啼笑皆非。空灵的鸟鸣络绎不绝,山风时急时缓,仿佛一名调皮的顽童,时不时撩拨一番,转眼溜走。一股浓郁的花香夹杂在呛鼻的土腥味中,显得泾渭分明。
警觉的目光左右梭巡,爬上洼地斜前方的土坎,男子全神戒备。出鞘的腰刀带着丝丝寒意,惊退迎面而来的风儿,浓烈的土腥味从后方不断飘至,人不时回望。扒出瓮,灰头土脸的兀曷赤轻轻咳嗽,神情亢奋。飞速割裂封口的一层又一层羊皮,一把掏出三只细长的古怪物体。色泽暗灰,绝非金银类,上下一般粗细,如同箭杆一般。
目光停留在筒顶,男子暗暗琢磨。铁筒?什么东东?垂下的火绒状细绳很像引火物,焰火?嗯,大有可能。效果比起响箭应该更好,既发出声音,在黑暗中也能辨清所在的方位。这个仙人般的师父不简单,早想到脱身之计,提前布置好一切。敌兵上不去,自己却能飞下来,连阁楼的方位也配合着地形地貌。仔细观察,不住摇头点头。山峰以南为参差不齐的山地,以北的地势险峻,只有东方的地貌平缓些,稀疏的灌木丛能掩护人安全逃离。佩服、惊叹、景仰各种感受齐齐涌上心头,人兴奋不已。
三只铁筒交差插入精心挑选出的空地,兀曷赤不慌不忙掏出火镰,冲张望的主将打出一个搞定的手势,静下心等待。两支诱敌骑兵一旦展开进攻,敌兵的注意力肯定会被吸引,点燃铁筒即可。嘴角露出一丝腼腆的笑意,暗暗崇拜起阁楼中的恩师。飞下山简直闻所未闻,直接跳下不可能,或许会借助某种发明逃离险境?
两人同时入神,一个叹服,一个质疑,一个顶礼膜拜,一个冥思苦想,洼地中一片静默。尾随的军士让四匹马同时卧倒,半蹲半站立于前方,目光在半山腰和洼地之间打转。这样也能救人?离山脚至少有一千步以上的距离,等赶到,只怕下山的人早被剁为肉酱?一脸迷惑,盯着阁楼目不转睛。
太阳稳步爬升,气温迅速增高,炽热的地面如同火炉,男子口干舌燥。着峭壁中的阁楼,人几乎想破脑壳,飞?总得借助啥大的器物?不然还不得摔死?孤零零的小阁楼内藏得下?越想越疑惑,越瞧越好奇。忍住干渴,目光锁定人影攒动的诸多军帐。骑兵还没到位?都出去老半天了,咋毫无动静?“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父王的警语在关键时刻又派上用场,舒缓焦虑的心情,沉下气静静观望。
日正午,心如鼓。
阁楼内,清秀儒者闭目沉思。古色古香的焦尾琴伴随一大卷书籍默默伫立身侧,阁楼内除去面前的简陋书桌,只剩下一根长绳,一头连接五枚长铁钉深深钉入石缝,另一头盘绕有序置于脚下。四周角落空无一物,堆积的干粮早失去踪迹,化为果腹的食物,支撑着面容冷峻的儒者。阁楼右侧的崖壁上,密布错落有致的铁钉,牢牢嵌入石壁。阶梯状的铁钉一路延展,直抵不远处凸出的崖体,后方,树林婆娑作响。
附近的野果均被采摘殆尽,乃蛮人却不离不弃,锲而不舍的精神倒也值得效仿。烟熏火燎?做梦,火势再大,也抵达不了阁楼,烟雾自会被山风吹散。微微一笑,略显消瘦的脸庞上露出得意之色。昔日搭建阁楼早预料到一切隐患,选择的地点既开阔,也远离弓箭射程。火攻,说笑罢了,要不是忌惮日夜巡逻的乃蛮兵,早趁夜飞离阁楼,寻找关门弟子兀曷赤。
天下如此之大,何处不能为家?明君,你又在哪里?眼角变得潮湿,儒者叹口气,坚毅的目光扫视东方。定睛细,不由得眼前一亮。影影绰绰中,高坡四周似乎有人影,模样,绝不会是乃蛮兵。探头探脑,还一直窥望阁楼,猎户?居高临下俯瞰,自然一目了然,百姓服饰,不会认错。兴奋的目光又变得黯淡,低头考虑起果腹大事。
由北方进攻的骑兵仿佛平地冒出,徒步抵临前沿阵地,徒单克宁率先放箭。一字排开的三十名勇士同时出手,精准的箭雨飞向正北山脚下的军帐,眨眼的工夫,帐外的敌兵不约而同栽倒,身上均多出一支颤动的箭杆。惨叫、呐喊、呵斥夹带血花顿时煮沸山脚,猝逢打击的兵士一窝蜂涌出军帐,下场无一例外,化身冤魂直上云霄。
附近军帐内的将领迅速反应,组织盾牌阵出击,命令即刻下达,“呼叫增援,敌兵来势凶猛,肯定想救出那个老家伙,消灭他们——”
南方的战斗同时打响,进攻方式一模一样,但并不下马。三十名勇士在猛安孛堇的指挥下,闪电般奔袭,大张旗鼓抵近山脚,利用远射优势狠狠杀敌。精锐中的精锐,战斗力自然非同一般,人人箭无虚发,个个闲庭阔步。值守东山脚的乃蛮将领被迫分兵支援,留下的十多名军士吓得不轻,龟缩在峭壁下,胆战心惊窥探四周。
“一帮猎户而已,杀呀——”北面出击的乃蛮将领一眼认出,撤离前沿阵地的人群清一色猎户服饰,胆气大增,趾高气扬跃马杀出盾牌阵。
勇士团逐批撤出,亲自断后的敢死队长不慌不忙,连珠箭上弦,果断击发。三枝箭同时飞出,牢牢封锁敌将的上中下三路。顷刻间,人倒,马惊,惨叫凄厉,一缕亡魂追随提前奔赴地府的兄弟而去。
山脚下乱为一团,半山腰的阁楼里,大喜的儒者动作神速。割裂长绳,扔下以诱惑敌兵,古琴入琴囊,甩上后背,牢牢扎于前胸。书卷入怀,人如猿猴一般闪出。踏脚下铁钉凌空而行,飘逸的身影浑似飞仙,转眼之间,人已攀上凸崖。奔入树林,轻车熟路找到收集露水的大片树叶群,捧起树叶下方的钵盂,一口喝干。钵盂照样塞入怀中,掉头直扑乱石遍地的左侧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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