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幕间:未竟(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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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廊下白色石柱陈列,镶嵌在四四方方的双层建筑,外墙遍布着深浅不一的条纹,色泽质地犹如陈年古木。

可以看出,它经历见证了太多风雨,沧海桑田、海枯石烂,青山不老的谎言在它身上,是客观的形容。

它是未曾存在的陌生之物。

阿列克谢熟悉那标志性的圆顶,他的民族生存的大地上,那实在再常见不过了。

古典的威严与现代美学结合,并未给人生拼硬凑的拙劣之感,各取所长的设计堪称神来之笔,若是世间真有这么一座教堂,他总是要看看的。

凡人士兵同天使作战,衣衫褴褛的他们在翼带流苏的天军脚下,用烧火的木棍对抗那神造的剑。

显而易见,结局是可以预见的,失败无非早晚。

但明知如此,壁画上的他们仍在前进,前进,继续前进。

……

前进。

梦境破碎,猛吸一口冷气,挺身爬起的阿列克谢看到了痛苦打滚,因重伤而狂怒的野兽。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他拔腿就跑,将尊严、辱骂、诅咒远远甩在身后。

不重要,那些都不重要!

活着,活着才重要!

一个声音在阿列克谢脑海里不断重复着几个单调的词语。

祂操着古怪的语言,却无需翻译,便能让阿列克谢完全领会祂的意。

那声音驱动着逃跑的羔羊,既给予他帮助,又在不断用鞭子,从羔羊身上刮下血与肉。

时空错乱,研究院的格局悄然改变,瞬息之间,偌大的水泥石棺已是换了面貌。走廊尽头与入口相连,不同的区域隐蔽嫁接成为一体,最外变成最内,墙壁不再是阻挡前进的障碍。

它守护着可悲的羔羊,沉默地挡在了屠夫的必经之路。

阿列克谢放弃了思考,没有去尝试理解周边一切无法用科学原理解释的改变。

那一定参杂了某种未知的力量,或许是巫术、又或许是魔法,也可能和十日前那场可怕的意外息息相关,一种存放在无形潘多拉魔盒中的物质,经由他们之手来到世间。

他们眼界低浅,人们总爱将认知之外的未知笼统不负责任的归为魔法,冠以鬼怪之名。

但,万一呢,万一那只是等待开启的领域,是一个全新的未来?

阿列克谢不敢去赌,他只能用熟悉的研究员思维安慰自我,除此以外决不去想。

唯有如此,唯有如此,他才能保持理智。

他必须以理性的态度评估这一切,若连他也放弃,步入丹尼斯、老马克西姆的后尘,不知不觉将思维交予自诩为耶和华的魔鬼,那终局已定,死亡也无可避免。

两位高天之上的大能创建了临时的棋盘,而他是个变数,一个可有可无、有万般可能的变数。

不论如何,落子权至少现在还在他自己手上。

“主啊,我感受到了压力的重量!”

“黑暗的权势就在我旁边,您之大敌试图将我挫败!使我的眼目从您身上离开!”

“伟大的原初,全知全能的造物主!请您赐予我您的力!以您的名,您的力,您的宝血!混乱那大敌!破除恶徒的阴谋!”

“念您之名,我将不沮丧,不灰心,将在试炼来临时迎难而上!”

丹尼斯愤怒的咆哮誓言被阿列克谢远远甩在脑后,愈发微弱,愈发不可闻。

不知跑了多久,待到肺部的压力后知后觉霍然现身,阿列克谢的身体已不能支撑他继续狂奔了。缺乏补给的年轻研究员摔在了平地,耳边嗡嗡不觉,像是被蝇群包围了头脑。

耳鸣……战鼓似的重击不断敲在耳膜,阿列克谢粗略判断,他该是血压早飙到了血压标准之上,心跳临近二百。

一般来说,这种可以当场放弃治疗了。

呵……他被自己毫不幽默的玩笑逗笑了,连咳了一阵,擦擦嘴角溢出的猩红,咽下那股古怪的铁锈,反身爬了起来。

他半撑着身体,发觉双脚动不了,便打算匍匐前进,就算是蠕动也要蠕到更远的地方。

记得,自杀者是去不了天堂的。

丹尼斯那混蛋自称听到了祂的声音,哈,也难怪……阿列克谢从小就不爱看圣经,若不是祖母天天絮叨,他恐怕这辈子也不会翻上几页。

拜祖母的福,他对宗教经典的了解比一般的信徒还深,自然对那些旧时代,公元之前的血腥史也不算陌生。

祂总带着一种毫不在乎的傲慢,就像人类从不会在意是否惹恼了那只虫子,最坏的结局不过被蛰一下,而通常则是虫子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就失了性命。

祂没有遮掩那些暴力,祂的所作所为,或许后世利欲熏心的信徒春秋笔法有所美化,但祂还是坦荡的。

阿列克谢了解那些沉甸甸的血债,所以他从未抱着天真,觉得投降能解决问题。

若真如丹尼斯所说,是万军之主看中了他的命,那自杀,定是最好的结局。

祂不喜自杀者,与其活着被人拉去献祭,倒不如做次赌博,投入地狱和漫长折磨,和已定的一个结局相比,两者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当然,更有可能的,一个患了癔症的疯子,妄图用虚构的奴隶主撑腰,这样的敌人,他们不是没对付过,几十年前他的祖辈杀过太多。

不过如此。

“幽灵,一个幽灵,一个……”

阿列克谢忽然僵在了原地,半撑在地上的他,只能看清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而此刻地上那不断滴落的水滴,仿佛是真糟了鬼。

呆呆向上望去,不理会骨骼作响的脖颈,依靠着名为疼痛的兴奋剂,阿列克谢看清了幽灵的真面目。锈似的赤铜从天花板垂下,尾部绞着残肢断臂,三角形的蛇首两点猩红闪烁,不祥的色彩后是理性和智慧的光彩。

这一刻,一切神话仿佛成了现实。

赤铜长蛇纤细的尾部梭梭游来,将那残肢断臂扔到阿列克谢嘴边,似是示意他吃。

伊甸园的蛇,向亚当递去了苹果。

“你……”

“吃。”

蛇没有开口,平凡无奇再常见不过的成年男人的声音,从它紧闭的吻部传出。

“你是撒旦?”

阿列克谢没有动作,没有慌乱,他冷静的出奇。

“你可以这么叫我。”蛇痛快承认了,“如果以和祂为敌作标准,那你的确可以用‘撒旦’这个名字称呼我。”

“如果你信仰另外的理想,也可以给我扣上资本家、反动派的帽子。”

“如果,你是潜伏在新社会的遗老,你也可以称呼我为暴民。”

“如果,如果……如果你愿意,你可以用任何名词指代我。”

赤铜色的蛇从天上下来,盘成一团在阿列克谢面前。

“我是变化的象征,而祂喜欢停滞,我们是天生的敌人和反义词,不用猜忌我为了什么才帮你,只要祂打算有失,我可以为任何人提供帮助。”

在蛇面前,世间思维均是透明的,不存在秘密可言。

水泥石棺仍在变化,此时阿列克谢才恍然,所有不过那蛇在玩弄魔方,在体验一个新玩具来获得乐趣。蛇与上帝为敌,为了反对而反对,敌人的怒则是它的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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