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须越过去。
当时兵临城下,北境军黑压压一片,却很安静,空气中只有不安的马蹄踢踏声和偶尔武器与盾相碰金石交击声。
跋涉过来的十万大军,皆听从他的指令。谢檀不知他们听从的到底是他,还是以为他受了皇命。
坊间传言他矫诏,令北境军来云京救驾。
他自己都解释不清。
他的确有错,借北境军之手大破叶城,他若说只是为了一个女子,世人会信么?
罢了,事已至此,将这江山守好才是正道。
自他登基以来,扭转前朝弊政整顿吏治,推陈出新,只望身死后可俯仰天地无愧于心。
“当年,若是败了呢?”周忠追问道。
谢檀当时想,若是败了,就随宋旎欢而去,免得一日一日生受煎熬。
可他赢了。
如果他没有当这个篡位皇帝,就绝不会跟宋旎欢再度相遇。
也许他恪守北疆战死,而她会不知被辗转送到何处。他们二人不会再有重逢的机会。
所以,他不悔,胜败皆不悔。
“老周,现在说悔不悔都是后话了。”皇帝换上了和煦的神色,“如今你进了兵部,不需要带兵打仗了,怎的还不成婚?身边得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啊,这些年你我二人在北境都不容易。”
“嗨,我倒是想。可像咱们这种新贵,哪有王公大臣愿把女儿嫁给我们的?”周忠哂道。
朝中一大部分臣僚都是前朝留下来的,要么有过功勋,要么袭祖宗荫庇,表面上对周忠这种新帝嫡系客客气气,转身过去却又是另一副面孔。
在原有位置上待久了,就以为就是自己的,稳坐了。
云京朝堂分两派,原来的重臣旧臣,和新帝从北境带回来的嫡系,还有寒门考上来的,愿意向新贵靠拢。
谢檀怎会不知这些,想了想道:“我给你赐婚吧,想要谁家姑娘?”以周忠为代表的北境诸君,想必都有这样的困扰。
既然旧臣想划清界限,那他偏要将世家贵女给新贵赐婚,看看谁敢有异议。
“你为朕政事操劳,功勋斐然,是朕臂膀,哪家姑娘你都配得。”谢檀道。
这番话说出来,虽然是又从浴血奋战的兄弟切换成君臣,周忠却觉得心头发热。
没什么比被皇帝认可和顾念旧情更让人热血沸腾的了。
他是个大老粗,前些年在北境战场中出生入死的,如今安稳下来了,在内心深处,他是渴望有一个温柔又清白的姑娘做自己的新妇的。
要是能识文断字,就更好了。
来云京后见到漂亮姑娘就走不动道,更别说那些养在深闺瑰姿清丽的世家贵女了,想都不敢想。
“多谢陛下!陛下赐婚,臣、臣不挑!”周忠在马车中连忙跪下。
谢檀知道任何关系都是要维护的,将文臣清流之女赐婚给北境嫡系,将现在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打破,是对的事。
必须做的事。
这样既安了北境嫡系的心,又能让那些倚老卖老的臣僚看清他整顿朝纲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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