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
朱允熞询问许东江与黄子澄的关系时,只是想观察一下他的反应,借此看出一些端倪。
在他看来,黄子澄虽然又蠢又坏,但此人应该还没有胆子敢造反。
历史上,他也算有几分骨气,宁愿九族被诛,也不投降背主。
万万也没想到,这随口一问。
许东江居然就求饶了。
朱允熞也是懵逼的,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啊!
但很快,他就恢复了镇静。
“哼,举头三尺有神明。天道昭昭,你们做的那些事,当真以为孤不知道吗?还不从实招来!”
“下官不敢隐瞒啊!”许东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颤颤道:“下官此前因与黄子澄有同年之谊,故而交情向来不错,却也只是正常的人情来往,并未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更无任何贪桩枉法之事。”
“只是两日前,下官突然收到了黄子澄寄来的密信,言及太孙殿下之事。”
“他认为太孙殿下并非皇长孙,立为储君,于国不利。”
“且太孙殿下推行的种种政策,皆不遵古法,任性妄为,若是继承大统,大明将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唯有拥立皇长孙朱允炆为储君,才是大明未来的出路。”
“他让下官在太孙殿下来后,故意设法从中作梗,延误战机,使太孙殿下吃一场大败仗。”
“他再在朝廷中联络诸多同僚一齐使力,定要废掉太孙殿下的储君之位。”
许东江一五一十,将黄子澄寄密信之事,都说了出来。
这可真是一个意外的收获了。“密信现在在哪里?”朱允熞沉声问道。
“还在下官家中。”许东江道:“原本黄子澄在信中交待,看完之后,一定要将密信立即焚烧销毁。”
“但下官想着,万一日后朝廷追究起来,这也是极为重要的证据,故而偷偷留了下来。”
“下官这就去取来。”
你是怕被坑了,怕对方日后卸磨杀驴。
或者想拿这个日后要挟黄子澄,为自己谋取利益吧。
都是官场上的老狐狸。
朱允熞一眼就看透了许东江的真实想法。
这些人狼狈为奸,彼此又尔虞我诈。
嘴上说的是肝胆相照,荣辱与共。
但私底下做的事情,可就一个比一个肮脏龌龊了。
不过,这对他是好事。
朱允熞使了一个眼色。
蒋瓛立即带着几名锦衣卫,押着许东江前去,将密信取了过来。
朱允熞接过来看了看,心中杀机顿起。
在他眼里,历史上的黄子澄虽然可恶,但好歹对主人还有一片忠心,只是能力不济,不堪重用而已。
正如老朱所言,他们这些读书人,哪怕只有中庸之才,至少忠心没问题。朝廷可以用。
因此,虽然几次三番和黄子澄斗,朱允熞也算是手下留情了,并没有要置对方于死地。
却没有想到,黄子澄竟然顽固到这种程度。
他在密信中,虽然没有明言要杀死他,反而口口声声说要保他安全。
可实际上也相差不大,甚至更恶劣。
他是拿嘉兴乃至沿海数十万百姓的身家性命为代价,换取废掉他储君之位的机会。
怎么能如此心狠手辣呢?
口口声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
可实际上做的事情,竟是如此卑鄙下流。
百姓何其无辜,无缘无故,就成了他手中的牺牲品。
朱允熞怒气上涌。
片刻,他的嘴角边,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自己还是太过于天真了一些。
政治斗争从来就是十分残酷的。
你死我活。
他要推行改革,让大明走进新时代。
而黄子澄所代表的,恰恰就是最保守,最顽固的一派。
一个不守封建礼制的人,在他们眼里,就是大逆不道,就是罪该万死。对方若是储君,那就应该被废。
若是皇帝,也会被骂是昏君。
他们之间的矛盾天生就势同水火,无法相容。
他没有皇长孙的身份,只能说是一个导火索。
毕竟,他如今都已经是储君了,长幼之争,早就应该告一段落。
但他接下来推行的一系列政策,才是以黄子澄为首的一群人,紧紧咬着他不放的根本原因所在。
“历史的车轮,不能因为谁而停下。无论何人拦在前面,都只会被碾压得粉身碎骨。”
朱允熞收好密信。
既然黄子澄如此冥顽不灵,那也别怪他翻脸无情了。
一个动不动就将数万,数十万百姓作为“代价”牺牲的人,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天下,都不能轻易放过。
许东江还跪在一边,正眼巴巴的望着他。
朱允熞看了他一眼。
黄子澄只是要他让皇太孙吃一场败仗,牺牲百姓为代价。
但这个家伙,借此拒不开城门,这是想置他于死地啊!
也幸亏新军战力强悍。
否则,恐怕现在的他,要么就已经被倭寇杀了,要么就正在疯狂逃命的途中。
此人该死!只是眼下的嘉兴府,还需要一个主事之人。
刚刚经历一场战争,各方面要处理的事情非常多。
接下来,马上要去收复松江府。
后勤问题,更是需要各方协调。
现在杀了他,重新任命一位新知府,也不是不可以。
但哪怕只是因为不熟悉流程和人员,或者在协调配合上出了一点点纰漏,导致拖延两三天的时间,都是对战机的严重贻误。
至于杀他,完全不必急在一时。
想到这里,朱允熞心里有了主意。
“很好!”他开口道:“你竟敢勾结朝廷大臣,试图加害大明储君,这是谋逆的大罪,诛你九族,也不为过。”
“扑通!”许东江双膝一跪,吓得全身再无半分血色。
朱允熞道:“不过,孤念你能迷途知返,主动举报黄子澄,交出密信,也不是不可以给你留一线生机。”
“眼下战事在即,孤许你戴死罪继续办公,筹措粮饷,安抚民众,维护治安。”
“你须得好好办公,若是有什么差错,那就自己领死吧。”
戴死罪办公,是老朱发明的制度。
因为反贪反得太狠,以致于地方官府衙门无人可用。
只好让那些犯了罪的官员,戴着镣铐继续留任。
以致于公堂上升堂的官员,一边审问罪犯,问案断案。
另一边,自己的脚上,其实也戴着镣铐。因为早就被判了死刑,只是还没有到行刑的时间而已。
在后世很多人看来,这未免太过于滑稽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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