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此门者,死。”
梨花堂内,赵都安的声音并不大。
但因房间寂静的落针可闻,便得以清晰递入每个人耳中。
他的神色依旧如常,端坐的姿势都未曾改变,好似倏而飞出的金刀,与方才的爆炸,都与他全无关系。
庭院中,郁郁葱葱的大梨树在风中摇晃,发出沙沙的响。
清风吹拂在李浪的身上,密集的冷汗沁出来,脊背发冷。
好似站在鬼门关前,稍行差踏错,便会万劫不复。
“你……”纨绔公子喉结滚动,身体将要前倾。
只觉眉心抵住的刀锋又刺入少许,忙将空悬的腿收了回来,却兀自站定,不敢轻举妄动。
“啊——”
直到这时,其余四人才惊醒回神。
萌新女官差钱可柔发出短促惊呼,怔在原位,手足无措。
刺头侯人猛衣衫下,肌肉已绷紧隆起,右手扶住刀柄,死死盯着震颤的“金乌飞刀”。
武夫源自本能的危机感,令他做出戒备,心底却有些发寒。
心知,若方才这一刀奔他而来,自己哪怕不被割断首级,也要重伤。
无它,太快了!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金乌飞刀本就轻盈,赵都安获得后,日日盘在手中。如今不说如臂指使,但悄然发刀,已不在话下。
“这飞刀……”
顶着黑眼圈,举止懒散的躺平青年沈倦眯起眼睛,死死盯着这极品法器,似看出什么。
便是手持大陶瓷茶缸,端详邸报的郑老头也收起散漫姿态。
看了看李浪,又看了眼赵都安。
忽然意识到,自己等人对新缉司的判断,可能出了些差错。
欺下媚上?
不……或许,是无法无天才对。
“赵……赵都安,你想做什么?!”
收回右腿后,感受着飞刀不再逼近,纨绔公子李浪三魂七魄回归,终于意识到,发生何事。
一股邪火,猛地窜出。
更多的还是被以下犯上的愤怒与难以置信。
在他眼中,女帝豢养的小白脸,无疑是皇家的一条走狗。
那么,自己身为皇室子嗣,理所应当,算半个主人。
天底下,哪有敢朝主子狺狺狂吠的走狗?
这是他敢怼赵都安的底气。
至于敌视的原因,倒也不完全基于跋扈性格。更多的,还是赵都安与女帝的关系,令他联想起,生母云阳公主的那些野男人。
身为公主的儿子,本该是地位尊崇。
但倘若母亲是个放荡的,父亲是個敢怒不敢言的。
长久下来,心理多少会有些偏激。
加上一条走狗,竟空降成为顶头上司,要他来迎接……心头不满,这才予以下马威。
却不想,对方的反应,远比他预想中更猛烈。
“记住你的身份,”赵都安神色平静:
“在这里,你是下属,我是缉司,我说的话,你必须听。
否则,便是藐视上官,以下犯上,据我所知,武官最忌以下犯上,诏衙亦是禁军,若按军法,该如何处置?”
这熟练的大帽子压上来,顿时令李浪吃了苍蝇般难受。
但冷静下来后,他亦笃定,赵都安不敢真的伤他,当即恼火道:
“你这条走狗,才叫以下犯上!”
眼睛瞥见手中,半截鸟笼里,那已死无全尸的名贵鸟雀,眼睛登时红了:
“伱敢杀我的鸟!卖了你全家都赔不起!”
情绪激动下,大声道:“给我把姓赵的拿下!”
然而四名锦衣,却都没动,只冷眼旁观。
他们几人,只是搭伙同僚,当然没什么感情。
不愿在这节骨眼,触怒赵都安。李浪怒了,指名道姓:
“侯人猛!你不是自吹,敢砍大官狗头么?还愣着做什么?杀了他!陛下怪罪下来,我扛着!”
抱着胳膊,浓眉大眼的刺头懒得搭理他,反而饶有兴趣看戏。
“钱可柔!去把马阎叫过来,我若伤了,看他如何跟我娘交代!”
李浪换了个好欺负的。
清澈愚蠢的女官差无所适从,哭丧着脸,既不敢得罪李浪,又怕被刀。
“好了,不要叫魂了,本官话放在这里,今日,我不收刀,谁敢迈出一步,莫怪本官不留情面。”
赵都安幽幽道:“至于你……”
顿了顿,他缓缓站起身,哂笑道:
“本官就站在你身后,你有胆子,便转过身来啊。”
李浪脸皮涨红,就要拧身。
可头颅刚动弹,便觉刀锋拉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他试图后退,可金乌飞刀却如跗骨之蛆,始终死死抵在他眉心,令他不敢乱动。
“你看,又急。”
赵都安轻轻叹了口气,一副关怀语气:
“让你动,你又不敢动,不让你走,你却偏要走。”
纨绔公子脸色发青,吼道:“你有本事,挪开这破刀,别躲在人身后,与你浪爷堂堂正正打一场。”
赵都安脸色古怪,仿佛看个蠢货:
“我占着先机,为何要与你堂堂正正厮杀?你也配?”
李浪语塞,骂道:
“卑鄙小人!你敢伤我,等我禀告陛下,定要你……”
赵都安摇头,眼神愈发失望:
“本以为好歹是公主养育的,再蠢也有个限度,但你让我很失望。”
权贵子弟中,大多数都不简单。
手腕眼界,武力双商,都远超小门小户。
但凡事总有例外,如李浪这种,便俨然是养废了的。
无怪乎被丢在梨花堂,大概除了身份背景,全无一样拿得出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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