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秋几人找了家甘泉本地的小餐馆,简单的用餐后,就来到了大街上。
穗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来:“秋姐姐,我们来这是要去哪啊?”
田秋看着她,没有马上回应,而是注视了一会,然后才缓缓开口:“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所以不用问我要去哪,应该要问你你要去哪。”
穗听了这个回答,明白了田秋的意思,低着头,抿着下唇思考了一下,然后抬起头,表情平静:“我明白了,我们走吧。”
田秋点点头,几人迈开了脚步,在甘泉内走着。虽然已经阔别了近四百年,周围的环境已经完全变了个样,但穗依然感觉熟悉,按着心里的那条路,回想着当时和爹爹走来甘泉的方向,穗在前面,带着几人慢慢的走着。
午时之后,几人跟着穗,沿着周围的田地,慢慢的走到一个村子里。田秋环顾四周,这个村子还比较简陋,村民也不是很多,田地里也有些劳动的农民,看起来特别的有那种乡村感。
同时田秋还注意了穗的表情,穗虽然步伐很慢,但是脚步很坚定,眼神里特别复杂,看起来,这应该就是当时穗出生的村子了,也是穗,产生悲剧和仇恨的地方。
良看着这个村子,跟自己以前所见过的村子相差不大,但是又很有差距,上个世纪的电线,小电摩,三轮车之类的,让良知道了,这里不是过去,而是现在,现代哪怕农村都有最基本的保障。看着脸色正常,好奇盯着自己的村民,良也明白了,这个时代哪怕农村都比以前好多了,不会再有过去那种饿殍遍野的景象。
穗依然在前面走着,但是她也在留意周围环境:以前空荡荡的一间间屋子翻新了,不再是之前破旧不堪的茅草屋了;街上路过的村民面色正常,衣着整洁,不再是之前衣衫褴褛,面露凶恶的饿鬼样了;地里的田野土地肥沃,作物挺立,虽然还不是很成熟,但穗也能认出来那是一排排的麦子,已经不再是之前土地干裂,麦苗枯萎的景象了;街道旁绿树成荫,青草茂盛,不再是之前树无树皮,地无野草的悲凉景象了。
穗深吸一口气,看向天空,太阳依然闪耀着,但是,没有当年那么燥热刺人了。穗闭上双眼,心里默默想着,现在的时代确实变好了,自己的村子,从那种破败的地狱景象,变成现在这样充满生机和希望的地方,真好啊。
然后穗又低下了头,不自觉地冒出了这个想法:
当然,自己的家人已经无法体验到了。
穗走到田地边,蹲下,低头看着地里还没成熟的麦子,不自觉地就入了神。田秋见着,也拉住良,稍稍往后退点,给穗一点个人时间。
穗看着麦子,思绪万千,周围的变化仿佛都和她没有关系了,直到一个路过的老伯,扛着农具,看到盯着麦子出神的穗,便好奇的靠过来,开口问道:“小妹妹,你看得这么认真,很喜欢麦子吗?”
穗被这一叫,也回过神来,微笑着向老伯回答:“是啊伯伯,我很喜欢麦子的。”
“哦,那可真不容易,看你这一身,应该是大城市来的孩子吧,还会喜欢麦子可真不多见,有的城里的孩子都不认识的。”老伯很随意的就和穗聊起来了。
“是,是啊。”其实穗很想说自己是这里出生的,但想了想还是搪塞过去,“虽然我是城里来的,但我还是很喜欢农村和麦子的。”
“原来如此,那挺好,那挺好,多了解了解这些麦子,吃的时候才会珍惜啊。”老伯听了之后笑了笑,然后给穗说了点农人常说的话。穗听了后没有回答,以微笑回应,对于这句话,她肯定是感同身受的。
老伯没在意穗没有回答,而是又唠了一些家常,过了一会,老伯抬手看了看手表,然后回过头说:“好了,小妹妹,我先走了。”
“伯伯还要下地干活啊?”
“是啊,我孙子快上大学了,想多刨点地,给他买个礼物,哎呀我家也有大学生了。”
伯伯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特别得意,抬头望向天空,像是遇到了今生最开心的事。
穗看着他的笑容,虽然心里有些五味杂陈,但是脸上还是带着微笑。
“好了,我走了,小妹妹再见。”
“伯伯再见。”
老伯扛起农具,继续向田地走去,穗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回想起了当时爹爹离开的背影。
目送老伯离开后,穗才站起来,甩了甩蹲麻的腿,然后转身对后面驻足已久的三人说道:“我们走吧。”
三人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快步跟了上去。
几人又在村里走了一会,依然是穗走在前面,步伐依旧很平稳,目光还在左右徘徊,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很快几人来到了一处空地上,空地上长着些鲜花绿草,清风徐来,带着花香,飘向田秋她们的脸庞,让几人都感受到了由花的芳香和风的轻柔组合成的舒适感。
但是穗,并没有在意花香,而是感受到了风,像两只手一样拂过了她的脸,两只大小不一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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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可以猜想到,也可以预料到,根据这熟悉的感觉,面对着这片空地,穗的眼睛还是忍不住朦胧了起来。
看着穗啜泣的样子,三人似乎都猜到了些,眼前的这个空地,应该就是穗当时出生的家了。毕竟过了四百年,原来的破房子因为改朝换代被拆掉也很正常。田秋和安娜依然站在原地,因为此情此景说什么都没用,还是给穗一点个人空间比较好。良也没有上前去安慰,因为他不知道此情此景该怎么安慰,而且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资格,站在穗的旁边,去面见当时因他而间接去世的穗的家人。
三人站在穗的身后,决定让穗好好哭一下吧。
看着已经变成空地的家,穗的双眼模糊了,记忆不断的回映,回想起当时在这个矮小又破旧的茅屋房,帮娘干活,听奶奶讲故事,陪弟弟玩耍,看小猫摇尾巴,还有和爹爹拥抱,以及大家一起吃番薯,过丰收的时光。穗多么希望,自己的家人也可以来到这时代,一起享受天伦之乐,完成自己当时那个无法完成的愿望。
可惜,人死不能复生,天理所在,自己和良能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是万分幸运,穗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要求老天爷帮帮她,所以面对这里,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下来了。
哭声虽然小,但还是会让人听见,有些村民好奇的看着几人的样子,但是因为不太理解,所以又马上离开了。
看着穗哭泣的样子,三人的脑海中也有了不同的感想。
田秋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可以看出来,和家人阴阳相隔绝对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之一,所以语言的劝说还是太苍白无力了,她只能在心里为穗鼓励,希望穗能早日释然。
安娜看着穗的样子,虽然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却还是有触动,自己虽然做了那个决定,但心里还是牵挂家人的,她默默地为穗祈祷,愿天主可以庇护她。
良看着,心也揪着,虽然穗告诉她两人的恩怨已经一笔勾销,但是面对此景,良的愧疚和自责还是止不住,或许这就是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了,同时心里也有些迷茫,对自己的父亲会不会这样呢……
三人思绪短暂的飞过,目光重新回到穗的身上。
穗依然在伤心的哭着,不过声音已经小了许多,同时用手不断的擦着眼泪,差不多哭了半晌,穗才平复了些情绪,吸了吸鼻子,擦干了眼泪,把手放在胸口,在心里默念:
爹爹、娘、奶奶、弟弟还有小猫,穗儿离家许久,今日才回来,深感不孝。自离家之后,为了复仇,行走千里,途见千事,路遭万苦,既遇饿鬼,也遇贵人,千辛万苦,终寻仇人。然仇人虽为恶人,心却依然存善,穗儿与其行去洛阳千里,见其行为逐渐良善,虽心怀仇恨,却无法下手,如泉下相遇,希望可以原谅穗儿。之后经其劝说,决心与其复仇,为除迫害天下百姓之豚妖,巧施良计,诛杀豚妖,本以为与其慷慨赴死,但却来到近四百年后,遇到贵人,收留我俩,现在生活安定,世间也已再无饿殍,泉下有知,希望可以安心,穗儿生活的很好。
默念完之后,穗抬起头,再次看着这片空地。见穗不哭了,良也低着头,闭着双眼,心里默默的下定决心:小崽子,我不知道你的家人是否会接纳我,我也不奢望乞求他们的原谅,但我要在他们面前保证,今后我一定会保护好你,护你此生幸福安康,这不仅是我对你的承诺,也是我对他们的赎罪,我保证。
田秋和安娜也默默低下头,向这家在明末的悲惨地狱里苦苦挣扎却还是无法避免的一家人表示默哀。
“呼......”穗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平复好心情,转过身对三人说,“好了,我哭够了,该说的也都说了,不好意思让你们陪了我这么久,我们回去吧。”
三人无言的点点头,沿着来时的路走出村子,向着甘泉城区走去。上一次,穗的身边是她的爹爹,带着她去唱影子戏,这一次,她的身边是良,还有田秋和安娜,一起去旅行。
几人回到市区,也是下午了,田秋询问穗还有没有其他要去的地方,穗说了没有后,田秋才安排回西安。
几人坐着车,按着当时穗逃荒的路线,驶向西安,但这一次,她不再是为了逃荒,而是有了新的家人,新的同伴,一起向着未来驶去。回到西安后,天色已经是晚上了,田秋就直接让安娜一个弯道开去了之前看到的餐厅,去解决晚餐。在简单享用了晚餐后,几人又随便的逛逛,最后回到了宾馆。在进入房间前,穗还向田秋和安娜道歉,麻烦她们陪了自己一整天,但什么都没玩到,两人笑着说别在意,互相道了晚安便回房了。
回到房间里,穗先去洗澡,在这期间,良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去隔壁敲了敲田秋安娜的房门,田秋开门迎接后,良很快进入,一起讨论了些什么事情,然后在穗还没出来之前,又赶快回来,坐在床上看窗外夜景。
穗洗完出来,看到良正端庄的坐着看夜景,便走到他旁边,轻声地问:“良爷,这么有兴致在看风景啊?”
穗突然出声,吓了良一跳,但他马上冷静下来:“没什么,你洗完啦,那我去洗了。”说完便抓起衣服走进浴室,留下一脸狐疑的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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