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年安静的坐在一间装饰简朴、桌椅陈旧的屋子里,这就是宋平的家。
和陈鸿信还有李芝的府邸比起来,这显得简陋的多。
一大早提着礼物登门拜访的顾思年没有吃闭门羹,很快就见到了宋平,但这位宋都头可是没给他好脸色看。
坐在主位的宋平面无表情,看也不看顾思年的说道:
“顾大人真是稀客啊,这些日子陈大人、冯大人他们都来看过我,老夫还以为顾大人不好意思上门呢。
怎么,是心中有愧还是心里有鬼?”
这个宋平,性子还真是直,一开口就差点把话挑明。
顾思年苦笑一声:
“听前辈的意思,是把王自桐的死怪在我头上了?
县衙审过王自桐的案子,我为了避嫌可是没有插手问过,人证物证俱在。”
“可你敢说他的死与你毫无关联吗?”
老人直勾勾的看着顾思年,浑浊的双眼就像要洞穿顾思年的灵魂深处。
顾思年平静的说道:
“晚辈知道宋头性子耿直,那我们今天就把摊开讲。
从我到凤川县开始,王自桐无缘无故为难我的次数还少吗?找人想要打断我的腿、阻碍租田令推行等等。
这些事我不说,宋头也应该清楚。
换句话说,今天王自桐死了,前辈对我有怨言,那要是我死了,前辈会找王自桐问罪吗?
假如您不会怪罪王自桐只单单怪罪于我,那晚辈就得说一句您不公不正了。”宋平被顾思年的反问噎住了,沉默片刻之后才说道:
“是非对错,老夫不想听。
我只问一句,王自桐到底有没有通匪,还是你顾大人陷害的!”
看着病恹恹的老人眼中迸射出两道寒光,顾思年下意识的感觉到一阵寒意。
宋平不信那些证词、也不信张庆才、杨峰那些墙头草的描述,他只想亲耳听一听顾思年的回答。
但顾思年没有畏惧,而是直视老人:
“王自桐通匪在前,证据确凿。
若有半句虚言,我顾思年给他偿命!”
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屋内回荡着,宋平的眼神也从凶狠变得茫然,直到最后竟然露出了一丝后悔。
老人就像被抽空了力气哑然无言,许久之后才自言自语道:
“他爹临死前就跟我说,这个儿子心术不正、野心太多,不走正路,让我好好看着他。
这些年我是看着他长大的,年轻的时候还能管得住,越往后越不听话。
唉~
其他那些事,老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对不起别人我不管,我只求对得起老兄弟。
可现在,他通匪,我也没脸再包庇他了。”
“顾大人。”
宋平带着歉意开口道:“刚刚老夫态度不好,还望大人大度,别跟我这个糟老头子计较。”
“前辈说笑了。”
感受到气氛有所缓和的顾思年长出一口气,回礼道:
“前辈有情有义,错不在您!”
或许就在这一刻,宋平感受到了解脱,他没有对不住老兄弟,已经仁至义尽。
“顾大人这性子,老夫喜欢。”
宋平苦笑一声,随即开口道:
“我知道顾大人来这里所为何事。
征召民夫青壮、囚犯配军、押往前线,确实是麻烦事。不过你放心,老夫今天下午就会去选人,不会让陈大人多操心。
这些日子闭门不出,我有愧啊。”
满是皱纹的皮肤上闪过一抹羞愧,自己这些天撂挑子不干,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顾思年欣慰一笑:
“有前辈出马,咱们的心总算是定了,陈大人也能省点力。”
“至于领队人选。”
宋平顿了一下:
“请你转告陈大人,我这老骨头留在凤川县也没啥用,就我带队吧。”
“这倒是不必。”
顾思年微微一笑:“宋头帮着选人,我带队。”
“你?”
宋平愕然:
“你要去前线?”
在宋平看来,战场那种地方可不是顾思年一个文人该去的。
顾思年坦然一笑:
“宋头,有些担子,总该换做年轻人来扛~”
这话一出,老都头的目光就变了,上上下下打量了顾思年好几眼:
“你知道前线是何等地方吗?”
“知道。”
顾思年面不改色:“不过既然宋头以前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
宋平默然:
“你这份胆气老夫佩服,远胜王自桐这个废物。”
顾思年轻声道:
“宋头,听说您年轻时还入过军,能不能说说,前线是个什么地方?”
宋平陷入了沉思,目光中闪过了多少年前在战场上的点点滴滴:
“战场这地方,只要亲自走进去才能体会到它的残酷。我这糟老头子只能送你两句话。”
“前辈请讲!”
顾思年毕恭毕敬的竖起了耳朵。
“第一句,上了战场,怕死不丢人。”
“第二句呢?”
“要么死边军,要么死百姓,这条路怎么走,自己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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