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也是等级下流的贫苦人,只是不沾染上乐道,逃过了这一劫。在同病相怜的同情下,他回道:“圣旨是这么写的。”
太乙叟老泪横流,“我乐道休矣!我许家完矣!”
官差不会共情他的乐道,只听得低沉了心情,一连三叹。
但,太乙叟以为的悲剧只发生了一半。楼山缺是有血性的汉子,是真正的修道者,更是人格健全的家长。他顾念亲情,私下藏匿楼山氏及其二女在一处别院,避免了株连下狱,又一把火烧了许家,只当是一时失火付了全家生路。官差在漫天火光中,赶去了别家。
太乙叟的泪语“我乐道休矣”成为了天下共识。历经这场灾祸,乐道的地位在朔阳神朝中一落千丈,人们惟恐犯了梵华真君的忌讳,对乐匠歌者都是避而远之,民间乐匠被戏为伶人,东躲西藏四下谋生,生计十分困苦。然,楼山氏本为孱弱女流,被冠以“朔阳第一美人”之名,又从夫通晓音律。久居楼山家对狱中丈夫顾念不已,知他日夜受折辱,于是徘徊许久,终是叩开了楼山缺的门。
楼山缺看见她手臂上的黑巾,明白了她意图,缄默良久后,才问道:“你执意要去?”
楼山氏重重点头,“夫君历经两朝,从不僭越,历来勤勉,不过是犯了乐道这无妄之罪,被罗织了一列莫须有的罪状,下狱苦了去。我为妇道人家,但也不是胆小之徒。此番入宫,当力陈冤屈,救出我夫君。乐道兴与不兴与我何关?只为一人耳。”
楼山缺听完,大笑一声,“我楼山缺有女如此,可以见你亡母了!”他在府邸前送别楼山氏,铿锵说道:“你且去,老夫在一日,便不会让外孙女受了屈。”
楼山氏作别,着素衣,怀抱凤首箜篌,借了往日“朔阳第一美人”的名头,拜入宫中,面见梵华真君。
她出来时死状惨烈,尸体多处伤口,凤首箜篌弦已断绝,不知经受了怎样的非人折辱,又说了多少祈夫归家的哀词。她始终怀抱那凤首箜篌,好似是丈夫的遗志一般。她对楼山缺所说的“乐道兴与不兴与我何关?”似乎也透着更深的情意。
也是那日,梵华真君下令,指名释放太乙叟,贬为庶人,划入贱籍。太乙叟出狱,见到楼山氏已死,恸哭数日,择一处京外孤星的野地,埋葬夫人后,领回二女,在坟茔边结庐而居。
太乙叟的乐道造诣在这时彻底释放,日夜投身于乐器的制作中。他始终相信,终有一日,乐律会回归天市,给人们以心灵上的陶冶,驱散这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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