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陵回来的那日,谢姝就病了。
兴许是那日着了凉,再加上心伤,竟发了高热,一直迷迷糊糊了三天。
这几日谢姝鲜少有清醒的时候,仿佛是一个许久没有休息过的疲惫旅人在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可只有谢姝自己知道,她的梦境没有一刻是安宁的。
她不停的梦到之前的那个梦境,梦境中她一次又一次的打开那座棺椁,每一次看到的都是李渲苍白的脸。
梦境又和现实中重合,那两扇墓门上的机关,谢姝一遍又一遍的去摁,墓门却丝毫不动。
时而她又梦到她送走家人的那日清晨,和李渲坐在谢府的屋檐上,她问他想不想做皇帝。
那日,李渲穿了一身黑色。
他很少穿这个颜色。
而谢姝一个恍惚,眼前穿着黑色华服的人又变成了卫承,他没了往日一贯的笑意,眼底满是失望和伤情,一言不发的盯着她。
谢姝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被拉到了另一个梦境,卫承已经消失不见了。
那是舍利塔的地宫,是她娘亲停棺之所,也是之前庇护她和李渲的避难之地。
这一次,她的娘亲依旧穿着紫色的罗裙,只是她的身边多了李渲。
李渲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温温和和的看着谢姝,如同他们刚刚认识的那般毫无二致。
谢姝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想朝他们奔过去,腿却牢牢的粘在地上,没有办法抬起一步。
她难以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脚,又抬头看着娘亲和李渲的方向。
“蓁蓁。”
娘亲开口,语气温软一如当年。
“娘亲,我,我……”
谢姝焦急的去搬自己的脚,却听见她娘问道。
“蓁蓁,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谁?”
娘亲似乎是俏皮的眨了眨眼,伸出手指轻轻一指李渲。
“是他么?”
“我……”
谢姝开口,却不知道该回答是还是不是。
“那,你脖子上系的是什么?”
谢姝低头一看,脖子上挂的是那日卫承亲手给她系上的麒麟玉佩。
而在一抬头,娘亲和李渲都不见了。
“娘!”
空荡荡的地宫只剩娘亲的石椁。
空气骤然寒冷,仿佛置身于冰窖,冻得谢姝浑身发抖。
她想赶快离开这儿,却发现四壁都是封的死死的石墙,原本升起的石门早已荡然无存。
她将被困死在这个异常寒冷的地方。
卫承从窗户里偷偷跳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谢姝发抖的缩成了一团。他神情一变,连忙大步走了过去,伸手探了探谢姝的额头。
烫得吓人。
床边放着刚刚喝过的药,卫承不禁皱起了眉头。
怎么喝了药还病的这么严重?
谢姝裹在厚厚的被子里,只露出小小一张脸来,脸色苍白,眼角的泪痕未干。
卫承只觉得心中一痛,轻轻叹了一口,伸出手去将她的泪迹擦干。
他的手温暖,碰到了谢姝的脸颊,却被她一把抓住,将自己的脸颊贴了上去。
明明她的脸颊滚烫,却仿佛卫承的手掌是寒冷冰雪里的唯一火焰,似乎是找到了慰藉,谢姝紧紧皱起的眉头有了一丝放松。
卫承看在眼里,只是略微思忖了片刻,便抬头解开了自己外裳的扣子。
暗色华服被随手扔在了床尾,卫承脱掉了脚上的黑靴,便去抓谢姝的被角。
谢姝的手劲儿不小,被子被她死死的捏在手里,卫承费了一番力气才把她的被子掀开,躺了进去。
他还没调整好姿势,谢姝便贴了上去。
卫承叹了一口气,右手扶着谢姝的头,左手慢慢的从她的颈下穿过,轻柔的将她搂到了怀里。
他的左手上有一枚常年戴着的黑色麒麟指环,卫承怕凉到了谢姝,便把它摘了下来放到了枕下。
靠到了卫承怀里后,谢姝似乎安定了很多,颤抖渐渐停止。
他侧头看过去,谢姝的领口有些散开,颈上带的的玉麒麟从领口滑了出来。
那是卫承在炽焰城亲自为谢姝系上的,她的生辰礼物。
他低头凝视着那玉麒麟好一会儿,之后伸出长指,理了理谢姝额上的乱发,又掖了掖她身后的被角。
“睡吧,有我在。”
梦境里的谢姝绝望的靠在娘亲的石椁上。
突然,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温热了起来。
她一怔,连忙从领口中拿出那枚玉麒麟,的确就是它在源源不断的散发着温度。
双手握着那枚玉麒麟,那玉上的温度仿佛顺着指尖一直蔓延到血液,她的身子都跟着暖了起来。
“谢姝。”
有人在身后喊她。
她急忙回头,那人却已经拉住她的手。
他衣服上的麒麟纹路在暗室中依旧耀眼,黑衣的华服少年紧紧的握住她的手。
“我带你走。”
谢姝醒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从她梦到卫承来带她走出舍利塔地宫里时,就没有再做那些令人痛彻心扉不知所措的梦。
鼻端仿佛还留着淡淡的迦南香气,那是卫承衣衫上的熏香味道。
“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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