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说坟是她挖的,那人一定会跟她动手的,谢姝肯定。
眼前这人她打不打得过,可能还是另外一回事。
“这……”谢姝心里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打个哈哈过去,虽然有点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但她不想被一个不认识的人结果在这。
好在那人也不指望她能回答什么,只是一言不发的用手仔细清理着坟旁的碎石块,好像对待这世间最重要的事一般专注。
谢姝走也不是,帮忙也不是,只能继续蹲下来把纸烧完。
她盯着那人的背影,这人似乎不是第一次来,他清楚的知道这两座没有立碑的坟哪个才是李柯,而且或许李柯的坟不是第一次被翻了。
一想到这,谢姝心里咯噔一声。
坏了!
他知道哪个是李柯的正常,可是谢姝是怎么知道的?
那人突然后背一僵,谢姝心中叫苦,怕是反应过来了,她连忙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开口问,“这么说这一座的确是四皇子的冢了?”
那人没说话,但杀意消失了,继续他的动作。
谢姝默默舒了一口气,继续圆慌,“我也不知道哪个是怡妃的,哪个是四皇子的,尽管在下打点了守卫,可惜守卫也不知道……”
“当年怀月的字朝中万金难求,写的戏文坊间争相传唱,而如今,人们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提及。”那人冷哼了一下,“世态炎凉,不过如此。”
“怀月,月怀?”谢姝突然一愣,“难道……四皇子便是当年坊间出了名的月怀公子?”
那人点了点头。
虽然谢姝不是个戏迷,但对于这个名字还是有所耳闻,不过此人渐渐便淡出了众人的视线,当时还不晓得为何,如今才知道原因。
她只觉得越发可惜,李柯当年尚不及弱冠,便有如此才华,如果能平安一世,必定在后世享有盛名。
谢姝突然有些好奇,“不知这位兄台如何会与四皇子相熟?”
问完她就有些后悔,此人寡言少语,又十分冷漠,必定不会回答她的问题。
没想到,过了片刻那人居然开了口。
“七年前,我在帝京最有名的戏班子做学徒,那个时候怀月经常会看这个戏班子的戏。”
他清理好了石块和杂草,又开始一点点的把坟上的新土拍实,一点都不在意弄脏双手,他的语气很淡,带着一丝缱绻。
“我相貌不出众,身量也不高,在戏班只能做做打杂的活儿,每次收戏之后我都会看到怀月还意犹未尽的坐在台下,他是个平易近人的人,一点都没有皇子的架子,和戏班的众人都相处的很好。”
“每次我都是远远的看着他,怀月不论相貌品行还是才华都是人中龙凤,然而我却发现了他的一个秘密。”他轻轻笑了一声,接着说道。“有一次我随着戏班进宫表演,结束后的晚上偷偷看见怀月在戏台的后院烧着什么东西,我上去问他要不要帮忙,却把他吓了一跳。”
“那个时候他有点慌张,慌忙间把怀里的书也掉进了火盆,我连忙把东西全部抢出,发现有一部分是他自己写的戏文,却也因此在手上留了伤。”
谢姝悄悄的看了过去,他的左手背的确有烧过的伤痕,看上去颇有些年头。
“怀月急着带我去治伤,我却惊艳于他的字,拿起烧残的戏文读了起来,怀月有些抗拒却终究没有阻拦。”
“他担心皇子写戏会沦为笑柄,又觉得自己写的不好,如此机缘巧合被我看到,他的文笔生动细腻,是我鼓励他化名月怀公子,做他自己喜欢做的事。”
“一来二往,怀月便和我越发熟悉起来,虽说我性子不好,却和怀月合得来,他还让我努力学戏,因为我的眼睛笑起来像含着春水……”
谢姝看着背对她的男人,想起刚刚看到那双眼睛,实在难以想象死气沉沉的双眼会像一汪春水。“两年后,我可以登台了,怀月却停掉了戏班进宫表演,他约了我见面,让我暂时远离京城。”
谢姝心里了然,永安之变开始了。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怀月想要去做皇帝,他从来对那个位子都没有野心。然而他却跟我说,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皇帝才可以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
听到这谢姝心里猛然一跳,这个人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人说这些事?
她皱了皱眉,表面上装作震惊,心里却在合计原来李柯那时已经有了做皇帝的心,可为何遗诏上面却说李柯无罪?
“世人都以为四皇子觊觎皇位已久,设计烧死皇兄,又手刃生父,狠毒至极,然而我却知道,虽然那时不知他突为何然起了登上帝位的心思,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杀兄杀父之事来。他跟我说,想要和三皇兄公平竞争,以他的性子宁肯自己死掉也不会伤害他的亲人。”
眼前这人应该是不可能看过遗诏的,谢姝想。当年在朝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以他一个小戏子的身份也不会知道的那么清楚,然而凭借他的话,谢姝却可以推个大概出来。
听说含冤而死的人会变成厉鬼游荡人间,不知眼前这座坟里躺着的少年,如今又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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