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着袁承天,轻轻说道:“袁大哥你又何必拘束于世上俗人的见识,我救你也为着师父的过错而恕罪,因为他为己之私多杀人命,总然是不对。虽然我们无法阻止他杀人,但是我以这样的方式救你活命,总算可以弥补我师父杀人的罪过!袁少侠你不要记恨我师父杀人行么?”袁承天见楚楚可怜哀求的模样,心下一软,喃喃道:“我那有理由去杀人,还不是别迫无奈!上天有好生之德,世间为何有纷争杀戮之事,皆是残忍!有时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你说这是为什么?岂难道天意如此,你我皆无能为力,一切交于天意吧!”
楚倩倩见他说这话,悲天悯人,溢于言表,仿佛他心中有着无穷的悲苦,有着苦难的过往之事,否则不会有这感受。她竟有些痴痴然,不知所以的样子。后来还是袁承天长长的叹息惊醒她的沉思迷离中。她见袁承天看着她,觉得不好意思,脸不由地一红,心想:自己这模样袁大哥当面不好说什么,只怕私下里要笑话自己!袁承天见她面红便转头看着别的方向,以缓解这尴尬气氛。
忽地石窟外传来脚步声,而且逾来逾近,正往这方向而来。袁承天耳力极为灵敏,心中一惊,说道:“楚姑娘有人来!”楚倩倩惊觉道:“是师父,咱们躲一躲。”袁承天看看四下那有退路?楚倩倩忽然目光一转道:“袁大哥莫若你佯装浑浑沉沉,待师父走来出奇不意,攻其不备,将他制住,你这便脱离此岛而去,袁大哥你看这样成不成?”袁承天本想回拒,可是一想,事急从权,也只有便宜行事,大丈夫从来做事何必拘于小节,那样未免太过妇人之仁了。
石门一响,只见洪武大师径直走来,当见到楚倩倩先是一惊,接着又见到地上被剑所斩的蜈蚣和蝎子,心中更是惊讶,当看到袁承天斜斜歪倒在地,心才放下来,说道:“倩儿,你怎么在这?”楚倩倩平静答道:“师父你将他置身于此,我便不放心,特来看看。”洪武大师嗯了一声,便径直来到袁承天身来。楚倩倩问道:“师父,你要干嘛?”洪武大师道:“先前我还想着将他囚于此地,后来想想不成,夜长梦多,索性将他装入囚笼,抛入大海,让他自生自灭岂不是好,如果他死于海中,是他命该如此;如果意外遇商船搭救,是他吉星高照,是上天如此不让他死,这一切都交于天意吧!”楚倩倩听师父这番话轻描淡写,风轻云淡,将杀人的事说成慈悲,人家的生死结果成了天意,而不是他本人要置人于死地,这可不是可笑之事。袁承天听他如此说话,心想此人心智已坏,已然是无法救治;如果他活着,只会为害人间,多杀人命!自己不可以手下容情,否则还会有无辜之人死于其手上,那样真无天理公道了,遑论正义在人间了!
楚倩倩知道师父向来说到做到,只怕真的要如此行事,心中不免着慌,但是又不能出言阻拦,因为那样师父便会怀疑自己,所以她只有看着师父将袁承天提了起来,踏步而出。楚倩倩虽未出言止制,但是心中放不下,便跟随师父来到沙滩之上,大海之边。海水轻轻拍打沙石,风依旧温柔地拂过人面,谁又会想到此时却会有杀人事情。洪武大师早已察觉楚倩倩,他只顾前行,并未出言制止,心想:少年人总是这样,对美好的事物向往,这也是人之常情,所以并不出言。他将袁承天撂在沙滩上,这才回头看了一眼楚倩倩,说道:“倩儿,你是不是要师父不要杀他?”楚倩倩被师父一言说中,不觉满面通红,无言以对。洪武大师又道:“倩儿,你要知道今时我不杀他,来日他也要杀我,因为他是个嫉恶如仇的人,所以还是先下手为强,否则……死的便是师父……天下好看的少年尽有,你……”他再看楚倩倩,只见楚倩倩转身而去,似乎不忍见到生离死别。洪武大师抬手要将袁承天放入笼中,不料手腕养老穴一麻,手不能提。这养老穴是手太阳小肠经的穴位,主旨手腕活动自如,而今被制,已是垂了下来,不能活动自如,便是恶人也不能为非作歹杀人之事了。洪武大师心中一惊,不料地上袁承天翻身又起,左手又点他左手养老穴,这一切只是旋踵之间的事,不容置疑。洪武大师双手垂下,眼中有怒火,心有不甘,不想自己堂堂南海剑派掌门人今日竟然受制于人,传扬出去,何以为人,心中自然恼火,然而却又无法可施,只有看着袁承天,心想死则死矣,又有何惧?
袁承天见他心有不甘的样子,心中只觉得好笑,心想你杀别人的时候,想过别人的感受没有?他也有恐惧之一日,死在你手上的无辜之人,难道他们没有衣食父母,便该死么?你只为一己之私,而枉杀无辜可说可恶之极,我今日却不能放过你!
洪武大师见他目中有怨怼之意,知今日再无幸理,似乎要死,不觉长叹一声:“可怜我一生纵横江湖,杀人无算,今日却落如此下场,是天意是人为?”袁承天道:“天与善人,其道必昌!你心地不良,终难成有大道!要知世间尽有恶人,虽得逞一时,然终究不可长久,上天昭昭,日月可鉴,是以大道终归于正途。你悔改么?”洪武大师冷笑道:“什么天道好还,我从来不信!你看当年蒙古人夺其天下,对汉人百姓管制极尽其所能,将汉人列为最低等民族,可以任意践踏和杀戮,试问谁跟你讲天公地道和律法公理?如果上天有神明,世上恶人还能张狂么?你看而今恶人活得自在,好人活得生不如死,为什么上天神明装聋作哑看不见!徒让好人冤死豺狼笑。”袁承天听他说这番似是而非的话,想想可不是,天下百姓多在苦难中。
洪武大师又道:“你今日杀我,你便开心么?未必吧?既使我死,李元武他们也不会活转来?”袁承天冷笑道:“难道要你活着继续害人?”洪武大师道:“你要杀我,只怕也没这么容易!”袁承天一惊道:“怎么……”只见这洪武大师足尖在沙滩上一碾,沙土便四下分开。他哈哈大笑,便身子坠入沙坑,土遁而去,这一切都快的惊人。这是东瀛忍术中土遁之法,最为厉害,在性命攸关之时可以全身而退,让对方束手无策,无法追踪。袁承天只见沙土隆起,向着远方极速而去。他跃身而起,凌空拍下一掌,将沙土震飞,只是不见洪武大师踪影,心想他去了那?他正犹自犹疑,不料背后树影一动,树上坠下一人,正是洪武大师。他此时手已可以动,挥手中轩辕剑当头以上而下劈下,势要杀了这袁承天。袁承天耳听恶风不善,着地滚开,只见洪武大师步步紧迫,招招向着袁承天头脑要害刺去,竟不留情,仿佛两人有不世之仇,非生死以见不可,否则便难心安。袁承天迫于剑锋威力所至,只有左躲右闪,避其锋芒,以免被其波及。洪武大师见状,心头大喜,心想杀他只在眼前,剑招使得更加凌厉,丝毫不顾什么江湖道义,一心只为着杀人。袁承天见他似乎疯魔又起,心智又乱了起来,已不是别人可以控制的了,只有出手,别无二法。
洪武大师一时杀的性起,手中轩辕神剑便剑式凌厉无比,看似有招可循,其实章法全乱,因为他心智已失,满头脑之中尽想着杀了袁承天,自己便可以光明正大拥有这轩辕神剑,有朝一日,自己参破其间秘密,或可拥兵自重,坐拥天下,也不是没有可能。
袁承天被凌厉的剑气迫得捉襟见肘,心下不禁有些不安。忽然一剑刺来,袁承天闪身躲去,让出身后的榕树。此时洪武大师剑去如虹,势挟风雷,再要收手已是不及,夺地一声剑入榕树树干之中,想要取下此剑非一时半刻所能。洪武大师只有弃剑,挥掌向着袁承天头脑拍去,势要夺其性命。袁承天左手食、中两指并拢点出,正是那“乾坤一指”中的“天地玄黄”,一道指风,幻化三道,径自向着洪武大师眉际之间的攒竹穴、鱼腰穴和丝竹空穴。此三穴攒竹穴是为足太阳膀胱经,位于眉头,眉头内侧凹陷处;鱼腰穴是为人身经外奇穴,最为要紧,一击失明乃至毙命,均有可能,当于眉毛中取穴;丝竹空穴是为手少阳三焦经,位在眉尾结尾点的凹陷处,三穴毗邻相近,所以最为要害,只要一穴被指风击中,便至失明甚而伤及头脑经脉,非性情癫狂而死不可。
洪武大师又岂有不知,见情势危殆,奋力甩头向旁躲去,不防一旁有一巨石,头脑正撞其上,登时鲜血直流。他不禁心下大恼,长啸一声,也顾不得自己一派宗师的身份,向着袁承天扑去,誓要同归于尽的打法。袁承天见他欺近,也不躲闪,二指倏出点他天突、膻中和气海三穴,此三穴是为人体重要穴道,击中其中一穴便可致命,何况三穴。洪武大师与袁承天邻不过咫尺之间,避无可避,闪无可闪,只有受制。他三穴被指风点中,扑通倒地,不再动弹。袁承天欲上前查看,不料远处奔来一人,大叫休伤我师!却是楚姑娘楚倩倩,去而复远。只因她远远见师父被袁承天点中穴道倒地,又见他踏步上前,以为要加害师尊,情急之下便大喊不能杀人。袁承天上前只为查看洪武大师伤得如何?自己那有杀人之心,适才自己只是无心之过,伤了洪武大师,说到底还是仁慈为上,别人纵然要杀他一百次,他也会原宥对方,因为在他内心深处总觉得万物皆有生灵,总然不可以随意杀戮,便是罪大恶极之人,也要酌情处理,因为人死不能复生;虽然先前他内心着实恼恨这洪武大师不近人情,滥杀无辜,可是真正到了自己头上,便觉得不能随便杀人,对那些恶贯满盈,穷凶极恶之徒另当别论。
楚倩倩奔近,见到师父倒在沙滩,似乎呼息全无,仿佛已死,不由地心中大恸,毕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由得眼中有泪,心中有悲,愤怒地看着袁承天:“你为什么要杀我师父?”袁承天怔怔然,因为他从来不善言辞,一着急满面通红,说不出话来,又且不知如何说话,要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话,一时百口莫辨,怔在那里不知所以。楚倩倩见他无语,心中更怒,狠狠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顿时鲜血涌出。袁承天依旧不动,仿佛不知痛苦。楚倩倩心中委屈之极,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愤恨道:“岂难道你是个木头人,你是个死人?为什么不躲闪?”
袁承天喃喃道:“我为什么要躲?我无意杀人,却铸成大错!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你说我不是罪人么?所以死了也好,人生岂非是赤挑挑来去无牵挂!所谓功名利禄,帝王霸业百年后还不是大梦一场?在世之时,又说什么龙争虎又斗,全是一响贪欢!”楚倩倩见他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又见他神情痴痴,仿佛犯了失心疯,心想:看来袁大哥心智要失,自己可要挽他于危险之中,否则将来谁人领导袁门,天下岂不又……她大声道:“一生事业总成空,半世功名在梦中。死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守辽东!”她说此话尤如黄钟大吕将袁承天从浑沌中警醒!可不是,自己怎么总是这样一遇挫折,便心灰意懒,于万事不萦于怀,全然没有了男子汉的担当,真是愧于袁门;也许是幼年的苦难造就这不可言喻的悲天悯人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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