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德冷冷道:“什么仁义道德,全是骗人的东西。从古及今谁给你讲仁义道德了。远得不说,便是近代,满人入主,坐拥天下,杀人放火,扬州嘉定惨案,死了多少无辜百姓,人家给你讲仁义道德了?还有吴三桂,洪承畴为了顶戴花翎,帮助异族杀自己族人,他给你讲仁义道德了么?”袁承天听他一番侃侃而言,想想他说得确也有些道理。李道德见袁承天不说话,以为他无话可说,便近一步道:“袁公孑,你认命吧!怪就怪你身上有丐帮的名册,我不出首,将来追查起来可是知名不举,与乱党勾连大罪,那可是罪在不赦的大罪,我可不会冒着身家风险护祐你,毕竟咱们非亲非故,这可怨不得我了。”
袁承天看着他狞笑的样子,不怒而笑,说道:“人生世间,所为何来?为人间正义,为浩然正气!殊不为自己,所谓但行好事,共问前程。庄主你为了一己之利,就心安理德将名册交给官府,让丐帮中的一众英雄好汉受戮?你不心痛?”李道德哈哈大笑,只拍手掌,似乎听到了天下最可笑的事,好一会,他止住笑声道:“你信天道好还?可是这世上那有?你睁眼看看这世道好人蒙冤,恶人家财万贯!以前我也想做个好人,可是处处受人掣肘,后来便不做好人,你看我现在不是荣华富贵都有么?回头看那些守本分的人只配给人家做的长工,一世做牛做马,这世道有公平么?”
袁承天道:“我依然坚信,天道好还,苍天不会亏待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恶人。吴三桂、洪承畴之流最后不是落个骂名千古,永不得翻身,所以为人处事,不可心中藏奸,否则天不饶你!”李道德哈哈笑道:“是么?可是我所见皆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袁承天道:“天不藏奸。”李道德冷哼一声,挥掌自上而下拍下,要是拍中袁承天头脑非立毙当场不可。袁承天并不闪躲,眼见便命丧当场。忽然李道德大叫一声,他手掌拍下鲜血淋漓,不知何苦?只见袁承天头颈处竟多出一柄长剑,是他随身所带,只是适才两人相斗,剑鞘脱入,剑尖倒竖隐在衣内并不显现;李道德情急之下一掌拍下,将衣衫震开剑尖上跃,所以一剑刺穿他手掌。他闪身而后,只见手掌血流渐黑,而且手掌麻木,不得灵活,心中一惊:莫非剑上有毒。袁承天见他血流变黑,也是心惊,心忖剑上怎会有毒,随既幌然大悟:去年夏日他上山采药,不意撞见一只毒蛇咬住一只野兔,看着那兔子痛苦挣扎,便心有不忍,拔剑斩杀那毒物,救得那兔子,所以剑上留有蛇毒,今日误打误撞,让李道德自食其果,这个也是天意,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如果李道德不欲杀他,也不会手掌被刺穿中了巨毒,命在倾刻。不一刻李道德痛苦倒地,苦苦哀求袁承天道:“袁公子救我!”袁承天那有解药,只好对他说无有解药。李道德怎会相信,一味哀恳。袁承天来到李婉儿身前,费力解开穴道,好让他们父女最后一面。李婉儿扑倒李道德面前,泣不成声:“爹你不可以死的,世下留下婉儿一个孤苦无依怎么活。”她复又转头看袁承天求恳他施援手。袁承天也是无能为力。李婉儿心灰意冷,转头向柱子上撞去,要与爹爹同去九泉地下。袁承天慌忙拉住,劝她不可轻生。
李道德此时毒性发作,心中绞痛,大滴汗珠滚滚而下。他哑声道:“婉儿,爹爹不能保护你了。以后你自己多加小心在意,因为世上尽多言行不一,道貌岸然的小人……你……要小心在意,我……”他头一歪便没了气息。李婉儿泪如雨下,谁会料到片刻之间阴阳相隔,人鬼殊途,成为人间恨事!袁承天亦不忍见他们父女一刹那阴阳相隔,人鬼殊途!可是他又不是能起死回生的扁鹊,也只有忍看他们生离死别。
好一会儿,袁承天道:“婉儿姑娘,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便吧!”李婉儿泪眼娑婆,看了这偌大庄院,身在这大屋中,眼见爹爹为她而去,虽说他利欲熏心,所作所为未必是好事,可是他爱女儿的心却是真的,可是终究害人害己,留下人间恨事!她此时万念成灰,生无所恋,看了一眼袁承天道:“袁公子,你先出去,我随后便来。”袁承天心想她一时不能接受这现实,让她多看父亲一眼也是人之常情,便未多想,来到天井之中,仰头看苍穹中星与月,只感叹人生无常,来去如白隙!
忽然大屋中火光冲天,幔帐失火,忽啦啦梁柱倒塌。袁承天叫声不好,遮莫这婉儿姑娘要寻短见,放火与父亲同归那世?他跃入大屋,只见大火態熊,梁柱幔帐之间浇了桐油,自是火势很凶。袁承天待要扑火,只是手边无有木桶水源,无从下手,现下只有救婉儿姑娘脱离厄,可是放眼屋内大火熊熊,他只有仔细打量,只见屋角木柱倚着婉儿。他也不多想,飞身而近,扑灭身上的火。只见婉儿额头有血,显然触柱而伤。她气若游丝说道:“袁公子……你——你是个好人……我爹爹,他……他——己去了,我还能……能——独活世上么?……那样又有什么……意味?——我与他同去,了却人间烦恼……你说我傻不傻?……世人皆爱荣华富贵,可是我却弃之如敝履,……人生世上,只要喜欢一个人足矣!——袁大哥,抱紧我,我好害怕以后见不到你?……”袁承天泪如雨下,这样的好姑娘上天怎么忍心要她去?
可是婉儿姑娘头一歪还是去了!袁承天见了心如刀绞,忽啦一声又一根着火梁柱倒在离他不太远的地方,溅起一团又一团火星,久久不灭!他的心也沉了下去!抱着婉儿的尸身走出大屋,忽轰轰整个屋宇倒塌了,将李道德埋葬火海。人间荣华富贵只是云烟,几人看透,几人参透?袁承天回头看仁义山庄一片火海,庄中惊醒的仆人提水桶扑火,可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李道德的银金财宝和银票全埋葬在火海之下了!
袁承天更不回头,抱着婉儿来到一座山丘,用身上长剑刨坑,不一刻便挖了深三尺有余的坑,轻轻将尸身放下又掩盖上土。喀地一声剑断为两截。袁承天叹口气,抬头只见阴沉的苍穹挂着一轮明月,照着苍茫大地,左近传来狼的啸声。他心中一惊,心忖定是群狼嗅到血腥气息而来?他又搬了许的大石头垒在坟冢之上,以防以后别的野兽打饶婉儿姑娘。
又坐片刻,找了一块方石,用断了的剑刻下:李氏婉儿之墓!他刚起身便见黑夜之中有绿汪汪眼晴盯他,还嗥啸起来,它们似乎仰头啸月——正是群狼厮机噬人!袁承天怒从心头起:这些畜牲也来猖狂,今夜非除去他们不可!这时群狼恶狠狠迫近,露出森森白牙,几欲待人而噬。袁承天心道来得好。他一动不动。为首之狼见这人不动,以为害怕不敢动弹,便一个前扑向袁承天,张牙便咬。袁承天心道:擒贼先擒王。手中短剑见势刺出,噗地一声正刺中它肚子。那狼惨叫连连,翻滚草丛,不一刻便不动,只有出的气息,没有进的气息,眼见不活了。余者群狼见首领己死,便逡巡不前,似有顾忌。袁承天岂能放过这些禽兽。左手握拳,右手持剑,先发制人,向一头肥硕的恶狼刺去。那狼见状也是吓了一跳,从未见有人还敢主动出击,这是以前从来没有的事;先前它们攻击人类,只有人类受死的份,那还有胆量攻击它们。便是一怔之时,短剑己到,立时脖子垂了下来,连叫得机会都没有。余者群狼四下逃亡,袁承天手掌一握将一块大石碾碎,手一扬碎石飞出,只见哀嗥此起彼伏,余者群狼无一幸免,全被歼杀!
袁承天见群狼已死,便坐在一块青石上休息。忽听背后传来刷刷声响,心中一惊,心想莫非还有狼群。他回头看时,只见树木摇动,隐约见一斑阑猛虎,心中一惊,便欲掷剑过去。不料那猛虎竟口吐人言:“壮士这些死去的狼群可是你杀的?”袁承天仔细看时原来是披了虎皮的人在说话,便将心放下来。
待那人走近,腰间系了虎皮,肩上也搭有虎皮,看了看袁承天道:“你可知这些狼的主人是谁?”袁承天一怔,道:“它们还有主人?”心下觉得好奇,竟还有人养它们害人?这人笑道:“你不是本地人,自然不知道左近有清风庄,庄主叫做庄清洞,这些恶狼便是他所饲养,专害路人商旅,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今个儿被壮士一并诛杀可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否则不知还有多少好人枉死?”
袁承天道:“他做这些不法之事,你们为什么不将他告官,律法治他?”这人苦笑道:“壮士,你不知他与官府中捕快都有联络,几次我们几个猎户请状师告他,结果被老太爷判个误告不实,污人清白,重重打了板子,皮开肉裂,在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却才捡回余性命!咱们是贫苦百姓怎敢与他们争长短,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谁叫咱们低贱呢!”他说到痛处泪流满面。袁承天听到此处,气愤填膺,心想:世间尽多不公平的事,今日自己撞见了,便要为这些猎户和百姓手刃此獠,不能让他草菅人命,否则天道公理何在?
这猎户见袁承天作势要去清风庄便劝他不可义气用事,只因那庄清洞是武当派俗家弟子,身有武功,如果一时失手杀伤,那么武当派岂肯甘休,岂不是平地起风波,多惹事端,不如休事宁人,得过且过。袁承天向来嫉恶如仇,既然遇到此事岂能善甘体。虽然武当与昆仑同为玄门正宗,可是武当门人弟子有的效力朝廷,以为光耀门派;而昆仑一派,从来要求门人弟子不可为官做宰,只一味和光同尘,一心清修,不问俗务。其实也不尽然,自赵相承接任昆仑掌教,便暗中与江湖上反清复明帮派来往,意欲共襄义举。嘉庆皇帝多次下旨派人上昆仑山敕封昆仑派掌门赵相承总领天下道教,并封皇家掌教,总领西北边陲各派首脑,可是每次总被赵相承坚辞不就,说自己德行有亏,无德无能无才,实在不配总领天下道教。嘉庆皇帝也是无可奈何,虽有奸细刺探昆仑派与反清复明的帮派暗中有联络,可是没有把柄也无可奈何只有作罢。其实嘉庆皇帝内心敬重赵相承肝胆昆仑,忠义千秋,不是个无耻小人所以才没有下令攻占昆仑派,这也是英雄惜英雄的缘故,否则以他天下唯我独有的脾性早命伊犁将军苏宁杰率重兵攻打昆仑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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