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包粉末如果倒在一大缸釉水里,肉眼根本无法发现其成分的改变,一旦入窑烧过,任何一点细微的杂质,在瓷器表面那薄薄的一层玻璃质釉面上,都将显露无遗。按照金海山的计算,这包东西足够毁掉杜铭川要烧的一窑瓷器。
连续两天,金龙都躲到山坡大树上观察动静,想寻个没人注意的机会,好溜进杜家瓷坊。但杜家的作坊里从早到晚都有人,就算杜铭川上山砍柴,也还有孙建业带着那些工人在。金龙和杜铭川的关系人尽皆知,没理由大摇大摆地进去。他本想让弟弟金虎去办这个事,又怕金虎傻愣愣的xing子把事情说出去,即便不说,事发后也很容易被人怀疑。
金龙无计可施,也逐渐失去了耐xing,只好从树上爬下来,脚还没落地,就听身后有人叫他:“金龙!你鬼鬼祟祟躲在这儿干嘛?想什么坏主意呢?”
金龙听出是孙娜的声音,大吃一惊,转回头只见到孙娜独自一人,没有大人在场,这才将砰砰乱跳到嗓子眼的心略微放了放,说:“没什么。”
孙娜见金龙眼神闪烁,知道其中必有蹊跷,但见周遭没有旁人,又怕被金龙欺负,正待离去,却不想金龙突然紧走两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到了树后,急切的说道:“你别说在这儿看到过我,这个给你。”说着便把什么东西塞到孙娜的手心,然后一猫腰,从一旁的矮树丛中穿过,眨眼间离开了山坡。
孙娜摊开手心一看,是一块大块头的牛nai巧克力。金龙到这山坡上爬树蹲点,肚子经常要饿,就带了几块巧克力在身上,即当零食又当点心,他见自己被发现,一是心虚,下意识地想要送点什么给孙娜以封她的口,急切间就摸到了身上还剩下的最后一块巧克力。
“谁稀罕你的东西!”孙娜冷哼了一声,将巧克力扔在地上。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下,舔了舔嘴唇,忍不住转过身到草丛里把巧克力捡起来,放在手上仔细端详起来。
在那个年头的江南小镇,巧克力还是个新鲜事物,价格昂贵,不是一般的孩子能吃得起的零食,何况是平常连颗普通的糖果都很少吃到的孙娜。
巧克力的浓香仿佛透过金灿灿的包装纸散了出来,她咽了下口水,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好似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拿着巧克力的手在空中作势挥舞了两下,最终还是轻轻放进了口袋。
杜家瓷坊的后院里,球磨釉水的机器哗啦啦地响着,杜铭川正站在边上,时不时地用漏勺舀一下,看看釉水的浓稠度,见孙娜径直走进来,便招呼道:“来这么早!我现在没空,晚上你再给我补习功课吧。”
孙娜“嗯”了一声,犹豫着要不要把看见金龙的事说出来,手伸到口袋里将那颗巧克力紧紧攥住,咬了咬嘴唇终于还是决定不提这事儿,转口说:“你的功课比我还好,今晚就不用再补习了,你也该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吧。”
晚上的时候,孙娜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把巧克力放在桌上,打开包装纸,用小刀将那块巧克力切成两半,又小心翼翼地将包装纸摊在桌上,铺得平平整整,用刀对半裁开,再将两个半块的巧克力重新包起来。
第二天,孙娜兴冲冲地跑到杜家瓷坊,将手背在背后,神秘兮兮的对杜铭川说:“你知道今天是什么ri子吗?”
杜铭川停下手头的活儿,用毛巾擦了把汗,疑惑道:“什么ri子?”
孙娜略微有点失望,把藏在背后的双手伸出来,摊开手掌,说:“今天是我的生ri,给你。两块巧克力,你一块,我一块,你自己挑。”
“巧克力很贵的吧?”铭川有点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脏手,“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生ri,本来应该我送你礼物才对。”
孙娜笑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说:“谁要你礼物啦,你陪我到山坡上走走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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