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永远也不会上演的《枫夜》,洛桑是唯一的“观众”。
他的“观演”体验对我而言太重要了,我不能放过他所说的任何一句评价,哪怕只是一个字也得细细品味,以确定我的剧本究竟是否还有一点存在的价值。
但我实在听不明白,他话里的“就算”是什么意思,是意犹未尽,所以舍不得故事结束,还是认为结束得太草率,他觉得我写得不好?
“那么,假如这个本子交给你写,你又会怎么安排大结局呢?”
我稍微转换了一下询问的方式,从直白地要他解释升级到把笔交给他,向他征询创作建议。
洛桑一愣,随即憨憨地发笑,“啥呀,我一个高中生,哪能像许大哥你那么有本事,敲敲键盘就一个接一个往外冒故事呀。”
又略一思忖,大概意识到我如此发问并非是真想请他编结局,态度就严肃了起来。
“哎,你别误会,我刚才那样说绝对不是对你的小说,不是,是剧本,有意见。其实吧,这个剧挺吸引我的,不然我怎么会一直追着要你讲完呢?”
“真的?洛桑,你真认为我写的剧本是值得一看的?”难得听到这样正面的肯定之辞,顿时我就像打了一针肾上腺素,亢奋起来,险些一把抓住洛桑厚厚的衣袖。
太不容易了,也太不可思议了!
难以想象我遭到拒稿的剧本,有一天会受到他人的喜爱,这是否就证明了国风剧团审稿人员对《枫夜》的评判是主观而片面的?证明他们就是在戴着有色眼镜排斥我?
可我好像高兴得太早了,紧接着洛桑给出的意见,又像一盆凉水由头到脚的浇下来,哪怕我此时钻进火堆里取暖,也照样会感到透心凉。
洛桑:“许大哥,对不起,我还是想对你说真心话。你这个剧虽然我很喜欢听,但不代表它就是完美的。我读《枫夜》的兴趣里带了很多个人情感,想必你早就看出来了。”
“什,什么意思?”我头皮一麻,喜悦的心情一下就溃散了不少。可我实在舍不得放开刚才体会到的那种成就感啊,八年以来,我还没拥有过那种美好的感觉呢!
说真话是一件无比艰难的事情,看来对洛桑也不例外,他难受地低下头,讷讷说道:“钟海曼和侯小家创业开公司的经过,还有他们之间的关系,有点失真。”
“啥?”我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火焰烘烤着洛桑的脸庞,他整个人都仿佛被包裹进一团金色里,无意间使我回想起了白天在河滩转弯处,见到的经幡与转经筒。
似乎总有一种神圣的气息游荡在西部土地上,将这儿的万事万物融为一体,形成神圣的境界。此刻我才留意到,原来洛桑也是神圣境界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就像经幡,就像转经筒,假如将他隐去,那种境界就会被打破,就会失去某种崇高的表达。
于是在震惊之后,我急躁的心情迅速平静,我就像渴望获得赞美一样,渴望听他继续展开对《枫夜》的批判。
洛桑却又一次让我失望了,他没有发表长篇大论的演说,而是像以前那样,惜字如金地说完一句后就没有下文了。
这下我又着急了,不得不追问:“小老弟,你不能老是这样吊我胃口啊!究竟失真在哪里,麻烦你给我指出来,下一次,我是说,如果下一次我还写剧本,就可以纠正错误,提高水平啊!”
怕说不服他,末了我又补充:“你的意见对我具有极高的参考价值,若能得到你作为一名读者的指导,我一定会倍加珍惜的!”
洛桑抬起头看着我,腼腆的样子使他变得像一个陌生人,恍惚间,我错觉这两天的经历才真的是虚构的,其实我一直就和他坐在河边讲故事,故事讲完,就该散场了。
好在他没再把我晾在一旁,支吾说道:“我这个,大道理实在是讲不出来,告诉你的就只是我的感觉。我觉得吧,侯小家和钟海曼之间的事那么感人,跟现实却隔了一层,挺可惜的。假如能改一改,是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更自然些,在农村创业的艰难过程也写得贴合实际一些,可能就特别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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