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是光怪陆离的夏家老宅,四周封死,她逃不出,一把大火不知从哪里烧起,火光冲天……
“不能烧!”
感到有人在喊自己,夏云鹤迷迷瞪瞪睁开眼,正对上两个妇人的脸,她认出其中一个是臻娘,哭着扑到臻娘怀里,哑着声音道,“夏家被火烧没了,什么都没了。”
“梦都是反的。”臻娘腾出手,心疼地擦她眼泪,“老夫人来信了,夏家好好的,倒是公子,这是谁打的?”
三娘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元宵,一颗颗放回竹篮中,小心翼翼问道,“公子脖儿上的伤?”
夏云鹤低下头,意外带疼伤口,她勉强抬起脖颈给臻娘看,嘟囔道,“疼。”
她脖上一道一道的红,这会凝成暗紫色,指印清晰可见。
三娘倒吸口气,掩住唇惊呼道,“哪个天杀的干的?!”
说着,顺手从臻娘怀里接过夏云鹤,扶住她,一边等臻娘开门,一边安慰道,“不急不急,公子好好养着,等好了,再写道奏疏,让今上好好治治这些匪人。”臻娘虽默然不语,但微微颤抖的手泄其内心气愤。
三娘把小篮交给臻娘,哄着夏云鹤往屋里走,扶其歇在椅上,又去铺被褥,说道,“早知这样,我们就不出去了,害得公子吃这苦头。”
“陈海洲。”
“啊?”,三娘铺被子的手一僵,歪头看向夏云鹤,“公子说什么?”
夏云鹤垂下眸,哑着声音重复,“因奏疏的事,被他记恨了。”
三娘掩住口,瞪大眼睛,伸手指了指她项上淤痕。
夏云鹤点点头,眼中盈满委屈。
眼见泪珠落下,三娘慌忙掏出帕子替她拭泪,“惹不了他,咱们以后避开他,他走东,咱就往西,他上南,咱就往北。”三娘说着,狠狠往地上踩了几脚,连连呸道,“那就是个横行霸道的螃蟹,让他耀武扬威去,我们公子不搭理他。”
臻娘挑开帘子,端了碗姜汤进来,恰好听全三娘的话,附和道,“公子先喝碗姜汤祛祛寒。”
她捧着姜汤慢慢啜饮,难免咳嗽,三娘在一旁轻轻替她抚背顺气。
臻娘趁着间隙,填了一个手炉,灌好汤婆子,进屋递炉于夏云鹤,汤婆子塞进衾被。见夏云鹤饮汤毕,说道,“公子躺下,我看看你的伤。”又对三娘说道,“把活血化瘀的药膏拿来,上次给三爷用过的。”
……
二人仔细上了药,又哄着夏云鹤入睡,出来见天已经黑了,便重新开了灶,对付着吃了点残粥。
食毕。
三娘叹口气,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公子这样。”
灶上正咕嘟咕嘟煨着鸡汤,臻娘看火有些小,添了几根细柴,回道,“上都城内,龙蛇虎豹,共聚一堂,朝里的大人们看起来慈眉善目,实际花花肠,弯弯绕,一个赛一个。公子在外人面前再老成,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孩子,哪里敌得过这帮老奸巨猾的朝臣们?”
“那为何不辞官归乡?辞了官不就没这么多顾虑了?”三娘环抱双臂,一手拄着下巴,十分笃定地说道,“我看公子想念老夫人的紧,辞了官回江南,老夫人肯定也开心。”臻娘用汤匙搅动鸡汤,尝了下咸淡,“要能回去,早回了。公子进京,是皇帝钦点,除非皇帝开口,不然出不了这上都城。”
“啊?”
室内气氛一时沉寂,鸡汤咕嘟咕嘟的冒泡声格外清晰,渐渐整个庖屋都充满香气。
三娘吸了吸鼻子,换了只手拄着下巴,“就因为她是夏家人,皇帝就不放她走?”
臻娘不说话了,取下一柄长勺,捡了只空陶碗,一边盛汤,一边嘱托三娘,“这话可说不得。皇帝怎么想,不是你我能够猜度的。公子非弱,从老家主逝后,哭的次数,跟老夫人闹的别扭,多了去。又赌气入京,亲眼见恩师李松自裁,公子哭得昏天黑地,次日仍跟没事人一样,照样去考试……哭一场就过了,她从小就有主意,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余下莫问。”说罢,臻娘端起鸡汤示意三娘。
三娘应了声,取只木托盘,接过碗,往主屋去了。
臻娘扶住门框,半空中“砰”一声响,妇人抬头去看,一朵金线银花绽放,照亮漆黑的夜空,视线下移,隐隐约约见庖屋墙根下立了个模糊身影。
“谁!”
来人向前一步,露出轮廓分明的脸庞。
臻娘瞪大眼睛,“秦王殿下!”
妇人不知谢翼何时来的,在这里听了多久,只觉得少年周身散发锋利寒意,月光照耀下的眸子,一点温度也没有。
“你们就是这么照顾先生的?”
谢翼连声音都是阴沉冷硬,全没有之前的半分柔和。
臻娘呆住了,结结巴巴道,“殿,殿下……”
她咬咬牙,兀自思量,赶巧秦王来了,于是发誓要为夏云鹤出口恶气,便一五一十说了陈海洲威胁的事。
“陈、海、洲。”谢翼哼了一声,嗓音沁得人心底发颤,“这个仇孤记下了。”
忽听身后传来夏云鹤沙哑的声音,“殿下为何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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