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谢今朝此言一出,纪安阳面色再次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他重新握紧了剔骨尖刀的刀柄。
看着那把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刺到谢今朝身上的尖刀,谢长宁表面上故作镇定,一颗心却几乎提到了嗓子眼。然而从始至终,谢今朝的神情都没有分毫变化。他目光温和到甚至带着些悲悯:“纪大人的父亲乃是忠勇侯府的亲信,忠勇侯的为人,想来也没人能比你更清楚。”
纪安阳面色铁青。
如果不是心里太清楚袁济舟心胸狭隘,不可托付,即便成功帮对方渡过难关,害对方在牢房里尿裤子的账也不可能善了,是定然要秋后算账的,他此刻又何必亲自出现在这地方,与谢今朝多费唇舌。
“我的确清楚忠勇侯的为人。”
纪安阳眼底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他缓缓道:“可谢大人是否清楚当今陛下的为人?难道投靠他,就是谢大人所谓的一路青云,扶摇直上?”
纪安阳其实是个很谨慎的人,如果是在以往,他一定不会在谢今朝面前说这样的话。可见他如今已然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这样镇定了。
他方寸已乱,开始在袁济舟和沈燃之间摇摆不定了,可这些年来沈燃暴戾的名声根深蒂固,又不敢轻易投诚。
谢今朝微微一笑。他没立即回答纪安阳的问题,而是道:“纪大人玩过赌石吗?”
纪安阳愣了下。
谢今朝继续道:“花重金买来一块并不知道是否能开出翡翠的石头,赌赢了,一夜暴富,赌输就一无所有。这不但需要无比精准的眼光,更需要孤注一掷的勇气。”
“暂且抛开忠勇侯和陛下的为人不提。但跟着忠勇侯,纪家的富贵就已经到头了,要么原地踏步,要么就开始走下坡路,可跟着陛下,却才不过刚刚开始而已。”
纪安阳还是没有说话,他那只紧握着刀柄的手也没有再松开。但他的手心却已经隐隐开始冒汗了。谢今朝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力:“纪大人,乱世才能出英雄,如今这个形势的确是一场危局,可同样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因畏惧而裹足不前,可就错失良机,悔之晚矣啊。届时你将面对的可不仅是陛下的责难,还有忠勇侯积压已久的怒火。”
从表面上看,纪安阳手执利刃,谢今朝是弱势的一方,可事实上,他才是真正掌控全局的那个人,他早已经洞悉了纪安阳的心结和弱点,并且一直都在牵着对方的情绪走。
屋内温度不高,可纪安阳额头也已经开始冒汗了。
谢今朝说得对,他父亲在袁济舟的面前任劳任怨多年,才能够得到今天的这个位置,成为对方的心腹。但以袁济舟心胸狭隘的程度,想要再进一步,基本上是难如登天了,袁济舟绝对不可能允许自己的下属有朝一日超越自己,更别提这个下属还出身寒门。
如果不做出任何改变,那纪家最好的下场是维持原状,万一不小心哪件事儿做的不尽如人意,说不定还死无葬身之地。
此次虽然是谢今朝从中作梗,可这个事儿放别人眼里那就是个笑话,袁济舟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就当众给了他一耳光,让他这个侍卫长颜面扫地。
他堂堂八尺男儿,怎能甘心永远在这种人麾下做狗?可是……纪安阳看着谢今朝,忽然道:“谢大人为何要选择效忠于陛下?”
“我说过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我只效忠于我自己。”
谢今朝淡淡道:“陛下行事虽有惊人之举,但也只有他,才会力排众议封我做户部尚书。”
纪安阳无言以对。
与袁济舟相比,至少沈燃是当真会为身边人争取利益。不管什么人,只要能够让他看到价值,他也是真敢用。
比如谢今朝。
比如赵元琢。
比如……
纪安阳想起了李九霄。
以李九霄的那个家世,能够成为侍卫长那都是因为救驾有功,想再升基本上没什么希望了,可没想到对方却成了三个侍卫长之中第一个封官的,如果跟着袁济舟,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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