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庆海悻悻缩回手说:“这是我的家,连你们几个都是我生的,我想来就来想走还用得着跟你说,你管你爹呢?”
这话没毛病。
彩凤和张汉东对视一眼,这亲爹是个窝里横,只能顺着,不能逆着,小时候谁敢顶嘴,上来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比起来现在的态度算好的了。
只有周金枝谄媚地问他:“他爹,你饿不饿,我去给你炖肉吃好不好?”
她一片好心,张庆海却嫌弃地骂说:“傻东西,我走了那么远的路回来,有什么好吃的还不赶紧去弄,问什么问?”
说着话,脱掉臭烘烘的鞋子掀开被子直接上床,盖好左手在鼻子上次哼一声,醒出一大坨鼻涕甩在地上,又拿被子擦手。
彩凤哎呀一声埋怨说:“爸,那是新被子,怎么能抹鼻涕,你一身是泥,脚又臭,怎么不洗就上床了?”
张庆海一口吐沫吐在地上说:“穷讲究啥,老子我现在能走能跳,就嫌弃你爹,以后老了落你们手里,非被你们磋磨死,一群没良心的东西,小时候就该一个个把你们捏死。”
好多年不见,彩凤对亲爹本来还有几分亲情,被他回来几分钟破坏得一干二净。
他好多年不着家,回家就要当大老爷当祖宗。Μ.
走出屋子彩凤问张汉东说:“你说咱爸怎么现在回来了?”
“那谁知道,姐你以后少惹他,顺着他点吧,对了家里的钱可要放好,他这次回来说话怪模怪样,我聚德不太对劲,可要防着他点。”
彩凤说:“那地方是你专门做的,还怕他找着?当时我还说你费那功夫干啥,现在看还是你想的周到。”
张汉东说:“我太了解他了,咱们得爹真是够够的。”
上辈子亲爹的可恶嘴脸他见识了太多,为了别的女人骗他的钱,骗不着就偷,偷不着就卖惨,各种无赖手段层出不穷,上辈子张汉东觉得全家都死了,就剩自己应该对他好点,可他这样的人,你对他好他只会越来越过分。
周金枝见到丈夫,心中十分欢喜,不停拿家里的东西出来显摆:“他爹,你的棉袄都破了,我给你做身新棉袄棉裤吧,家里有现成的棉花和布料,都是我给你留下的。”
她一会又说:“这是大黑做的新棉鞋,你们爷俩的脚一般大,你快试试合脚不?”
燕子站在大姐身后忽然说:“我烦他,他脏死了。”
张庆海在床上对周金枝吐了个烟圈说:“还是家里好啊,有酒有肉有新衣裳穿,还有新房子住,你们都不知道我为了这个家受了多少罪,傻东西你别光动嘴,脚在那里你给我穿上不就行了。”
周金枝不在意他的态度,不论他怎么骂都笑呵呵的,恨不得把家里的最好的东西都拿给他,张庆海像个大老爷一样,坦然享受她的伺候。
外面一声怒喝传来说:“他在哪,他还有脸回来。”
是吴氏拿着根棍子冲进来,一见他的样子,就恼恨得不行,没头没脸往他打,一边打一边哭骂说:“你回来干什么,我早就当你死了。”
张庆海见是亲娘,利索地下了床,光着脚躲得远远地说:“娘,我都一窝儿女了,你不能动不动就打我。”
燕子嫌弃地说:“看吧,他一会肯定直接上床。”
吴氏扔下棍子坐在地上流眼泪说:“都怪我啊,养了个什么东西,我有孙子了,你这个儿子有没有都无所谓,你现在就给我滚。”
张庆海说:“娘,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回来了,以后还要好好孝敬你呢,我是你亲儿子啊,以后要给你披麻戴孝摔老盆的儿子。”
虽然这么多年没见,他还是很能拿捏老人的心思,果然吴氏听了,慢慢只是哭不再骂了,他又趁热打铁说:“娘,我以后都不走了,留在家里孝敬你。”
吴氏见到儿子气已经消了大半说:“用不着,我有汉东他们就够了。”
张庆海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一会儿把老人说动了,没多久吴氏问他:“你这么瘦,在外面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看来最难过的一关,算是过去了。
说起来张庆海也太惨了些,就是个流浪汉,头发长长的都沾在一起了,胡子拉碴,脚下是一双露着脚指头的破鞋,棉袄和裤子被撕地一条条的露着棉花。
周金枝心疼他,倒了热水让他躺在床上给他洗脸洗头,又让彩凤拿剪刀给他绞头发。
张庆海忽然说:“彩凤二十了,还没找人家吧,回头我给你托人找找看。”
彩凤本来给他剪着头,听完扔下剪刀走到门外说:“用不着你现在来做好人,家里的日子好过了,我不嫁人以后就在家守着我妈。”
张庆海对她意见很大,瞪眼骂说:“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敢跟我这样说话。”
张汉东说:“爸,你差不多行了,走了这么多年,回来就耍当爹的威风。”
张庆海不屑地说:“你能耐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再能耐也是我的种,你又不是孙悟空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看不惯我,有本事你学哪吒把骨头和肉还给我。”
吴氏大怒说:“你给我滚,汉东为了咱们这个家多不容易,你回来就吃现成的,还敢对他不好,我不要你这种儿子,你滚。”
这是来自血脉的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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